見陳祖謨不說話,陳家族老們就知道他還是放不下麵子,一個個氣得牙癢癢。
陳祖謨一直是陳家的希望所在。自小到大他樣樣掐尖,受儘了大夥的吹捧,承載著大夥的期待。好不容易等了二十多年,大夥兒看著他中舉人、當狀元、以為終於能跟著他一起飛黃騰達了,可還沒等大夥兒撲棱翅膀,陳祖謨就把秦氏和兩個親閨女趕了回來,然後他娶郡主,風光無限。
但這都是他自己的風光,跟族裡沒啥關係,終於等到他出錢蓋族學,見了點實惠,然後……沒了!他爹死了,他被小暖告了,他的官沒了,他老丈人也不是王爺了。再然後,秦氏成了安人,小暖成了晟王妃,封了郡主、得了南山坳,小暖家裡的錢多到數不清,秦氏族人跟著占儘了好處,秦德在村裡天天橫著走!他們陳家卻什麼都得不到。
陳祖謨不肯向小暖低頭認錯,還處處想讓小暖在他麵前服軟,所以小暖遷怒於陳家,在這一輪南山坳開山建屋的營生裡,除了賣苦力賺辛苦錢,陳家人啥好處也沒撈到。除了那個靠著兒子大牛跟小草關係好的陳三熟家!
人家陳小暖現在什麼身份,人家憑啥服你陳祖謨?你哪點值得人家服你?你服個軟怎麼了?你清高不想過好日子,大夥想啊!
陳家人現在恨透了陳祖謨,要不是他老丈人有官位,他又是賀王府的幕僚,大夥兒惹不起,否則早就指著他的鼻子罵了。
這等了一年,終於到了年底鬆快鬆快,圖個萬象更新呢。眼看著秦家風光,他們卻隻得了陳祖謨二十兩銀子修個屋頂!你不是風光嗎?你不是賀王最器重的幕僚嗎?賀王不是給了你一處大幾千上萬兩銀子的宅院嗎?你不是一件衣裳就上百兩銀子嗎?到頭來,就隻出二十兩銀子孝敬列祖列宗?!
他們活得不如秦家人也就算了,憑啥他們陳家的祖宗也要低秦家祖宗一頭?眾人越想越憋屈。
陳祖謨看得出大夥兒氣氛不對,咳嗽一聲道,“咱們的祭祀器皿也該換了?”
“是!”眾族老齊聲道。
“一套換下來,須得多少銀子?”陳祖謨做好了多出幾十兩銀子的準備。
當了多年族長的陳二爺立刻掰著手指頭道,“最基本的觥、觚、缶、簋、甗這些,換一套能用的下來,怎麼也得大幾十兩銀子,這還不算其他的蒸煮用的器皿和桌椅板凳碗碟這些家夥事兒。”
這麼多……
陳祖謨咬牙,真當他很有錢是不是!也怪他自己,閒著沒事兒給老娘寫信說什麼自己得了大院子!不過既然已經開了口,總不能讓人覺得他小氣。陳祖謨咳嗽一聲,“連同修繕祠堂屋頂的,陳某共拿出一百兩。祭祀祖先貴在心意,大夥都應儘力,這樣才能受到祖先庇佑。”
村裡人一家子五六口忙活一年,好的年頭才能賺個八九貫錢,陳祖謨一下就拿出一百貫,已然是不少了。屋裡屋外一片沸騰,說著恭維的話,但也還又那還不知足的。陳祖謨開頭說是二十貫,他們叨叨幾句就翻了五倍,那是不是他們再叨叨幾句,錢會更多呢?
於是,院裡洗刷桌麵的婦人開口了,“祖謨啊,你看咱們這祭桌,漆都快掉沒了。新換的閃亮亮的觥觚缶簋放在這樣的桌子上,看著也不好看不是?祖宗們吃著也不高興是不?”
“對啊,還有這椅子,你看這個腿都是綁著的……”
“秦家連桌椅板凳都換了新的,一水新呢。”
“這還不止呢,秦家的孩子們上咱們陳家的族學,束脩都是小草她娘出。為啥咱們陳家的族學,自己的孩子去讀書要出錢,秦家的孩子讀書就不用出錢呢?”
“就是啊!”
大夥你一言我一語,將一年的牢騷都發了出來,眼看著就收不住了。皮氏狠狠瞪了一眼守著爐火吃栗子的小草,站起來喝道,“秦家隻秦氏出錢了?除了秦正莆家,秦德、秦二爺、秦三叔他們哪個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