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陳祖謨空著手來不同,皮氏是提著小籃子來的。她踱著外八字的腳,慢悠悠地進會客廳把籃子放在桌上,就要拉秦氏的手。秦氏躲開了,她也不在意,一邊仔細打量這明顯比第四莊擺置更闊氣的大廳,一邊說道,“瞧你這眼哭的,心疼壞了吧?我那招人疼的大孫女,從小到大哪受過這麼重的傷……”
秦氏打斷她,提醒道,“三年前,就在京城驛館裡。你讓陳祖謨給我寫了休書,趕我走時,小暖求情你們不理還罵她。小暖發了狠,一頭撞在柱子上,血不住地往外流還讓你給扔了出來,那次的傷比這次重得多。”
皮氏沒想到跟悶葫蘆秦氏,也能這麼牙尖嘴利,她有些詞窮,心虛地嘟囔道,“當時我不是氣壞了嘛……”
“你當時氣壞了,就連親孫女的命都不顧。陳祖謨氣壞了,抬手就打掉小草兩顆牙,還找人在路上埋伏要殺了我們娘仨。”秦氏沉著臉道,“你現在上趕著找上我家的門求的是什麼,我心裡明明白白的。”
皮氏昏黃的眼睛裡閃過一道亮光,“你明白,那你咋想的?”
“有因就有果,你們做下的孽就得受這樣的果。現在小暖不難為你們,已經是仁至義儘了。你想過好日子就靠著你兒子去,彆找小暖和小草。”在秦氏看來,皮氏就是她娘白氏一樣,以前罵她欺負她,因為她壞了她們的好日子;現在見她們娘仨日子過得好了,就又想巴結上來。不同的是,白氏比皮氏氣性更大,更要臉麵。
皮氏見秦氏根本沒往再回陳家這路上想,不知道該罵她蠢還是該慶幸她蠢,滿是褶子的臉上掛起了討好的笑,“她們是你親閨女,也是老身的親孫女,就是因為以前對小暖和小草不夠好,所以老身才來償債。老身現在日子過得不差,沒想著從你們這拿走什麼,就是想對她們好一點兒,將來在地下見了陳家的列祖列宗,也好說話。”
秦氏皺起眉頭。
皮氏又哄道,“小草她娘,人都得往前看,以前的事兒算是老身不對,你看在老身這麼大歲數又沒讀過幾天書的份上,就饒了老身這一回吧。以後咱們就當親戚好好處,成不?”
秦氏眉頭皺緊了。
這事兒急不得,皮氏把籃子上的白布打開,一陣香味兒飄了出來,“這是老身剛買的豆腐腦,入口就化,正適合脖子有傷時吃。小草她爹傷了脖子那會兒,就靠吃這個熬過去的。你拿進去溫著,等小暖醒了就給她吃,老身家裡還有事兒,就先回了。”
皮氏這幾年老得很快,她老態龍鐘的背影跟白氏很像。秦氏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呆了片刻才提著籃子回了內院。
小暖,是被食物的香味喚醒的。她提鼻子一聞,認出是大米粥的香味,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她早上吃完飯沒多久就被建隆帝召進宮問話,出來又遇到柴嚴亭,現在都後半晌了,她晌午飯還沒吃呢。
不過小暖沒動,她張開眼,看著床簾上的花紋發呆。她剛才又夢到圓通了,圓通還是笑得陽光燦爛,可小暖卻覺得心虛,因為她把柴嚴亭給殺了。柴嚴亭再壞,也是圓通的親哥,這些年他把圓通保護得妥妥的。
她剛歎了口氣,薄紗床帳蕩起波浪,大黃的腦袋鑽了進來。見她醒了,大黃前爪按在床上,熱情地用舌頭給她洗了回臉。
小暖沒有製止,這是大黃表達親昵的方式,劫後餘生,小暖也想與家人親近,她抬手撓了撓大黃的脖子,大黃立刻轉頭舔她的手,分外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