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內的書生講的是寒門學子苦讀書遇女鬼的故事,講到驚悚處,秦氏隻覺得脖子後涼嗖嗖的,她摸了摸脖子,擔憂著外邊的小草,“禾風,你去看看小草乾啥呢,嚇著沒有?”
禾風挑簾子,快步去了。李奚然笑道,“小草膽子大著呢,這樣的故事嚇不到她。”
禾風回來果然說小草好著呢,秦氏才安心。安心之後,秦氏不敢再聽外邊那神叨叨的故事了,她想帶著丫鬟走了,這故事聽完,誰還敢走夜路,還不如去收拾棉桃。
秦氏醞釀了一會兒借口,轉頭要跟李奚然說先走,卻見李奚然已經站了起來,“這故事無趣得很,浪費這好茶,李某想去雲開書舍與雲清先生對弈,安人呢?”
秦氏長長鬆了一口氣,“就是沒啥意思,我也去南山坳的鋪子裡轉轉。”
秦氏是想回第二莊或去第一莊收綠豆的,可她剛說了不去,李奚然走了她又去,挺不好的。
於是,兩人又走山長茶宿的後門離開,轉道去南山坳。出來後雖然熱,但沒了那毛骨悚然的陰森感,秦氏立刻覺得舒坦了,“方才那書生的口音很是奇特,也不曉得他是哪裡人。”
李奚然笑道,“這是蜀地羈縻思州口音。”
李泗想問思州在哪兒,那地兒是不是真的女鬼山精多又美,可老爺勒令他不準插話,他憋得抓耳撓腮地難受。
秦氏琢磨著,“思州應該不是個繁華地方吧?”小暖在大周開了幾百個鋪子,秦氏沒聽說有思州分號。
小暖不感興趣的地方,應該不富裕,沒生意可做。
“思州偏遠,確實不算富裕。不過……”李奚然轉而道,“思州秀山風景秀美,乃武陵山脈的名山。安人可聽過武陵?”
秦氏眼睛一亮,緊走兩步,“我知道,陶潛的《桃花源記》寫的就是武陵,那裡有桃花源!”
見她走到了自己身邊,而不是遵禮數落後兩步,李奚然心中愉悅,“桃花源所在,各家說法不一。不過武陵秀山確實美極,安人可有意去看看?”
秦氏搖頭,“不想。”
李奚然問,“為何?”
秦氏如實道,“我們這裡低頭是田,抬頭是山。想看抬抬頭就成,乾嘛跑那大老遠去看,怪費勁的。”
此言差矣,李奚然道,“此山非彼山。”不親眼見識一番,又怎知一山還有一山高,怎麼江河秀美。
秦氏搖頭,“哪的山,都是一堆石頭。”
見自家老爺被秦安人說愣了,跟在後邊的李泗笑得場子都要打結了。
“這幾年,我和小草跟著小暖去了老些地方。一開始是還覺得新鮮,但時間久了,我就發現哪都差不多。哪裡的人們都在忙著過日子,那裡有啥就吃啥,有啥就穿啥,山有土有水就長樹有鳥獸,沒土沒水就光禿禿的。”
秦氏說,李奚然便認真聽著,深以為然地點頭,“安人所言,頗得禪妙。”
“智真大師也是這麼說。”秦氏忽然想起了智真大師對她的稱讚,“大師說觀山有境界,說我這是最高境界。”
從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到看山不是出山、看水不是水,再到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正是禪宗所講之三境。秦氏懵懂之間,竟悟了。
李奚然正欲讚賞幾句,卻聽村口有人聒噪,“呦,小草她娘,你們這是往哪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