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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林宴翌日,一眾新官便正式上任。
是日大朝會,五品以上的官員都要上朝,大理寺卿王征明、少卿容逸之、還有新官上任的大理寺正謝遙,自是通通不在。
韓昭也樂得清靜,正式和大理寺中其餘寺丞、司直、主簿等官員打了個照麵,這些人不是她的同級,就是她的下級,而且大多都見識過她在舞弊案中的雷厲風行,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似的避之唯恐不及,也有底層官員對她投以孺慕的目光,不過礙於上級在場,也不敢說太多。
她便也樂得清閒,咬著公廚拿來的早點,手裡翻著閣樓裡捧出來的卷宗案例,思緒卻已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一聲饒有興味的咳嗽聲傳來,一人似是忍著笑道:“子曜果真不同常人,連看東西也要倒著看的。”
韓昭猛地抬首,看見的自是一臉光風霽月的謝懷遠。她也毫不尷尬,裝模作樣的放下一直拿反了的卷宗,他卻湊過身來,附在她耳邊低聲道:“燕王長史案,子曜也真會挑。”
時人好風流,謝大公子更是這風流不羈的代表人物,隻是現下他人在大理寺中,緋服魚袋端莊的穿在身上,和第一日共事的同袍這樣“耳鬢廝磨”,也實在太……違和了?
壓下那違和感,韓昭若無其事的道:“謝寺正有何吩咐?”
謝遙一愣,似是對她疏離的稱呼有些愕然,很快卻似坦然接受了般,自己也換上了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春闈舞弊一案事了,大理寺派人到前刑部尚書魏康府上抄家,卻發現魏府淩亂不堪,說是被人洗劫一空,卻又不然。”
韓昭想了想,道:“可是魏家的人?”魏康流放,家產本該收歸國有,但魏族又怎會放任族人多年為官搜刮而來的財富白白落入朝廷手中,派人潛入魏府去取也毫不出奇。
謝遙卻是搖了搖頭,道:“賊人翻箱倒櫃,連有些磚瓦都被掀起,卻是滿室財物未取。”
“那賊人想必不是魏氏的人。隻是,賊人是誰?圖的又是什麼?”
韓昭托腮沉思,眼尾卻不自覺的瞟向了隨手放在一旁的老舊卷宗。燕王長史案,是先帝登基後第一宗三司會審的案件,也是八王之亂之後最為重要的、為當時那長達十年的亂局一錘定性的案例。
燕王長史案,就是在八王之亂末年,在民間聲望最高的淮陽王殺死當時大權獨攬的燕王之後,燕王長史為主報仇,暗殺淮陽王的案件。這一定性,將淮陽王楚漣定性為弄權作亂八王之一,也將楚漣之死定性為作亂藩王之間的仇殺,當中主角燕王長史——沈毅,也以亂黨之名判以斬首之刑。
而三司會審,便是刑部、大理寺、禦史台列席同審。在燕王長史一案中,刑部列席者為尚書王征明以及作筆錄者侍郎魏康,大理寺列席者為大理卿謝鈞,而禦史台列席者……那是一個比其餘三人更為她所熟悉的名字,也是一個在世間已消失十八年的名字。
禦史大夫,崔行之。
謝遙沿著她的目光,看到了卷宗開首的四個名字。卻聽她悠悠道:“燕王長史案結案之後,令尊升任尚書令,後來更加封太傅,位極人臣;王尚書調遷至大理寺,從此離開六部體製;禦史大夫崔行之更是致仕歸隱,自此消失於世人目光之中。至於昔年刑部侍郎魏康,結案後升任刑部尚書,因本就依附王家而王大人遷至六部之外,而徹底接管了王氏一派在刑部的勢力。”
她忽然抬首看著他,目光銳利:“所以,到底十八年前發生了什麼,因此案加官進爵的魏康終於落得一個抄家流放的下場,那不正是一個突破口嗎?”
謝遙輕笑:“這怎麼聽起來像是有一張圍繞著我謝家的網正在收緊似的,而這撒網之人正是子曜?”
聽見此話,韓昭仍是麵不改容,搖頭道:“不是謝家,是燕王長史案。昭也隻是今早拿了這卷宗來看,現在聽謝寺正說起這魏府賊人,有所猜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