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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昭這些日子聽謝氏父子提那假謝夫人、真淮陽王妃聽得多了,原來的真謝夫人,卻從沒聽人提起過。
謝夫人崔氏確有其人,是清河崔氏的掌上明珠,論資排輩來說也可算是聚賢莊主崔行之的堂妹。崔家小娘子嫁入謝家時不過十六,謝鈞本人也不過初入廟堂,八王之亂還未發生,還沒有什麼燕王長史、真假王妃的事。
這樣好地地的一個人,怎麼就憑空給換成了淮陽王妃了?
謝鈞淡淡道:“事實上,崔家娘子在與老夫成親當夜,便已喬裝改扮離開洛陽,周遊四海去了。”
韓昭覺得自己下頜都快要掉到地上了。所以人人皆說謝氏夫人臥病在床、深居簡出,說的並不是淮陽王遇刺之後被謝鈞接到府中的王妃楊氏,而是原來的謝夫人崔氏。而崔氏也不是什麼深居簡出,而是根本沒在謝府裡待過一天,所以才沒有人見過她。至於謝夫人從不回門,而清河崔氏從不派人探視,怕也是因為他們早已知道,他們那嫁入謝家的小娘子根本早就跑了。
見她一臉的不可置信,謝鈞娓娓道來:“崔家娘子自小隨兄遠遊,看過外麵的大千世界之後本就不願嫁入後宅,隻是及笄之後家人逼她嫁人,在你師父的穿針引線下,我才和她做了一場嫁娶的大戲。”
若說以淮陽王妃李代桃僵謝夫人之事已是駭人聽聞,這謝夫人根本從一開始就不在洛陽的事,更是重新刷新了韓昭對“現實”的認知。
原來那時謝鈞剛剛入仕,一心都隻在仕途上,也如崔家娘子一般根本無心嫁娶;隻是他身為族中嫡長,家主之位終會由他繼承,謝家可容不得他任性。清河崔氏既是門當戶對的世家大族,崔行之又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在他麵前訴說堂妹被長輩逼嫁之苦,他們才想了這麼一個異想天開的計劃出來。
韓昭聽得瞠目結舌。陳郡謝氏、清河崔氏,都是比大越曆史還要悠久的百年望族,沒想到這些望族中人卻一個比一個還要瘋。崔家娘子為了自由而與將嫁的丈夫一同策劃逃婚;謝鈞為了身無牽掛而安排新娶回來的妻子喬裝遁走;崔行之不僅撮合了兩個瘋子瘋狂的計劃,後來更是歸隱山林,這些瘋狂的故友他是一個也不理了。
沒想到,當時隻是一個不願娶的男子和一個不願嫁的女子一起離經叛道的舉動,卻為日後一場長達二十年的李代桃僵鋪了路。
“隻是,”韓昭還有一事不解:“崔家娘子既已改名換姓遊曆四方,為何會隱居在陳縣裡?”
她發現謝鈞在大部分時間隻喚自己名義上的發妻“崔家娘子”,想起兩人根本沒有一日的夫妻情義,便也不再稱她為謝夫人,隻跟著謝鈞喚她崔家娘子。
對此謝鈞的答案卻是出奇的簡單:“累了唄。”
韓昭目瞪口呆:“就這樣?”
謝鈞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沒有什麼感情的道:“這天下就算有多大,遊曆二十餘年,也什麼都看過了。”
所以,崔氏看夠了,玩夠了,便想歇下了。隻是這時淮陽王妃已經成為了謝府中的“太傅夫人”,謝遙也必須是謝太傅和謝夫人的親生兒子,這個真正的“謝崔氏”的身份便不能被人知曉。
陳郡是謝氏的地頭,豫州刺史也與謝氏素來交好,作為謝氏家主的謝鈞便把這位玩累了的“發妻”護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崔氏就算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把反王妃子藏於府中,也知道謝府裡確有一位謝夫人,還有一位謝公子,大概也知道自己身份的敏感,便在陳縣住下,乖乖受他庇蔭。
兩人之間,還是沒有一星半點的情義在;可是,卻因為燕王長史案、淮陽王妃產下遺腹子等一連串的機緣巧合,而不得不為對方著想、負責。韓昭想,這大概也是茫茫世間夫妻緣份的一種罷。
“可是,崔家娘子既已隱姓埋名這麼多年,為何到了現在陛下才會懷疑到豫州刺史頭上去?”韓昭不解的問。
謝鈞歎了一口氣:“天下本來就沒有密不透風的牆。陛下既然已經開始懷疑起懷遠母親的身份來,自然會想找到證實他不是謝氏子的證據。”
先利用陳縣百姓在考績中把親謝家的豫州刺史拉下馬來,然後便可乘虛而入,趁機將陳縣翻個底朝天,尋找他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的、謝鈞真正的夫人崔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