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就能看出來不同導演導戲時候的不同風格了,金導給人說戲的時候,很容易就意識流,他現場說的最多的話是“感覺不對”,但“感覺”這個東西是很抽象的,所以演員跟編劇經常被他折磨的不行。
當然了,他也不是不會提出詳細要求,肢體應該怎麼走,眼神再強烈一點這種他也會,但一般說到這種,他就很不耐煩了。
而鄭琳完全不同,她是細致到,把一段劇情,一個場景揉碎了掰開了跟你講的人,甚至她會親自演給你看,那種表現力,讓池斐然都驚到了。
但鄭琳卻不是那種她怎麼要求,你就一定要怎麼演的人,她是這樣說的:“我給你們說的,是最基本的這個角色應該有的樣子,做到我說的地步,隻是及格,可要想戲份出彩,你們就要有自己的東西。我拍的是電影,記錄的就是美,你如果能給我更‘美’的表現,你想怎麼演都可以。”
都說好的導演會調丨教人,所以有些本身不怎麼樣的演員,在一些導演手底下,經常會有讓觀眾們驚喜的表現,可離開了這個導演,那些演員的往往就要讓人失望了,原因就在這裡,一切驚喜都是彆人手把手交給他們的,他們根本沒有自己的東西。
鄭琳的話無疑給了現場演員不少壓力,池斐然聽到身邊人緊張的連連深呼吸了好幾次,不由覺得這其實沒有什麼,既然他們能進組,那就說明他們的表演,鄭導是已經認可了的。
隻是導演總是最貪心的,鄭琳想要的隻有更好,沒有最好。
容晉跟他說過,自信也是一個演員很重要的品質,如果你演出來的角色,自己都不能有足夠的信心,那還怎麼讓彆人相信這個角色的真實?
演戲其實是一種作假,明白的來說,演員就是騙子,但他們的欺騙是一種藝術,他們把那些屬於角色喜怒哀樂用自己方式表達出來,用虛假來獲取觀眾真實的情緒。
池斐然握著手裡的刀,手腕稍稍活動一下,他要讓季雲生這個謊言成真,他就是季雲生。
一切就緒以後,鄭琳退到了監視器後頭,場記就位:“得味樓,第二幕第一次,a!”
打板聲後,本來靜止的後廚立時陷入了忙碌,季雲生不情不願的切著菜,動作有一下沒一下的,手底下出來的東西一看就知道不合格。
身旁也不知道是哪位師兄把砧板剁得“乓乓響”,他卻是嫌棄的躲了躲,生怕菜沫子濺到自己身上。
所有人都各自忙碌,連個閒聊的都沒有,他眉頭擰了擰,忽的像是想到了什麼,小模樣裡登時有點藏不住的得意,清了清嗓子,說:“哎,你們聽說沒,白鳳仙要來咱們這呢!”
白鳳仙是誰?如今最當紅的旦角!唱的一出《奔月》,說是扮相能比得上真嫦娥!
這後廚都是男人,聽見白鳳仙的名字,誰不耳朵熱?不說全停下手等著季雲生說話吧,那也是手底下動作都輕了,生怕動靜大了,要聽不清他說話。
有人忍不住問了聲:“真的假的?”
季雲生一聽有人搭腔,更得意了,眉眼都飛揚起來:“怎麼不是真的?就在我季家酒樓,戲台子都搭起來了,還能有假?”
這話說完,他目光四下裡一掃,哼,得味樓,有什麼了不起,這麼個地方,連個像樣的戲台子,怕是都搭不起來吧?
有人開了頭以後,其他人也都按捺不住,忍不住就想多打聽點:“小師弟,那你見過白鳳仙沒?”
“就是就是,見過沒?真那麼好看啊?”
季雲生在聽人喊自己師弟的時候,嘴角不著痕跡的一撇,顯然是不樂意,但聽後頭的問題,便又快活起來:“那自然是見過的。”
他說到一半故意停下,引得廚房裡一下子鬨哄哄的,都催著他趕緊說那白鳳仙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季雲生眉眼都帶笑,在眾人的催促聲裡,拔高了聲音說:“四個字形容。”
所有人不由噤聲,就等著他說話,少年人神色張揚,一字一句:“國色天香!”
他說話本來就比旁人軟一些,此刻拿腔拿調的,竟把那四個字,說的有股子異樣的纏綿來,讓這些個滿廚房的光棍都有些臉熱。
這世上……真有國色天香的美人兒?
一時間都亂糟糟的說起話來,卻不想,冷不丁的,從外頭進來個人,聲音冷肅:“做什麼鬨哄哄的!”
是應渡遠!
大師兄一來,所有人都不敢出聲了,生怕要被揪出來受罰,偏偏季雲生,還笑眯眯地說:“我們說白鳳仙呢。”
應渡遠隻看了他一眼,季雲生被他看了一眼還挺來勁,一副“有種你來罵本少爺一句”的樣子,等著他出招。
結果應渡遠轉而目光四下一掃,說了句:“都好好乾活。”
硬生生就把季雲生那股子勁給挫了一把,可把他給氣壞了!
應渡遠怎麼會不知道季雲生現在就是憋著勁想鬨,可想鬨也要鬨得起來才行。
他走到自己位置那裡,拿了菜就開始乾活,顯然是不打算接季雲生剛才那一茬。
季雲生不肯就這麼算了,還不消停,問:“師兄,你不好奇白鳳仙啊?你不想知道她什麼樣?”
應渡遠手裡都不帶停的,直接就說:“不好奇,不想。”
季雲生才不信,嘁!這世上哪有男人不想女人啊!還是白鳳仙那種漂亮女人!
結果他連著撩撥了幾句,應渡遠到後來連聲都不吭了,他人在這,其餘的人哪裡還敢接季雲生的話。
好嘛,這下成了獨角戲!
季雲生看著八風不動的應渡遠,恨恨地咕噥了一句:“假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