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瀾磨蹭著走在後麵,除了臉頰處有些紅暈外看著與平時沒什麼大區彆。
但隻有自己知道,他是擔心卿卿妹妹看見自己剛剛的撒嬌,這才走得慢,也不敢說話,生怕對方提及。
許淮安情緒雖然不好,但在他旁邊的可是一直開心的開心果曲蘅蕪,跟在她身邊,就算情緒再不好,也不會失控,反而會跟隨著她的情緒慢慢緩和。
四個少年少女結伴出來,各家已經見怪不怪,隻是杜鬆坐在馬車外頭,瞧見自家公主朝著許家馬車走去,還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頓了頓,轉頭看向沈家小公子和秋家小娘子,對方也都沒有上馬車,反而停下來在說些什麼,尤其是邊說還邊指了指杜鬆這邊。
頓時,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隻是還沒等她預感出什麼來,那四個小孩子就小心翼翼踩過水坑走到自己麵前了。
她坐在馬車上,幾個小孩站在馬車下,蘅蕪甜甜一笑,她就明白了什麼。
“杜鬆姐姐~我們想一起去汴京大街去~”
小孩子天真無邪的笑臉印在腦海中,杜鬆拒絕的話就在耳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半晌,她敗下陣來。
隻能挪了挪身子,讓開了道。
步輿由三匹馬拉著,外頭的橫木上都雕刻著繁雜的牡丹紋,說是牡丹其實不然。
花瓣如祥雲,花蕊如曜日,是皇家出行的標誌。
裡頭的空間很大,便是個六尺男兒來了也能站著,如今裡頭坐著四個小孩一個成年女子卻還綽綽有餘,小窗被打開,雨後的清新隨風入鼻。
杜鬆坐在左側,手上動作不停。
蘅蕪坐在她的左邊,雖說剛才是走在回廊裡沒淋過雨,可濺起的水花依舊大,打濕了裙擺與繡鞋。
若是不及時褪下,恐會著涼。
因著公主與小夥伴要出去,她也隻能在車上用帕子給她擦一擦,爽快些避免著涼。
四個人裡秋憶卿和沈清瀾都是不大愛說話的,平日裡都是許淮安和蘅蕪嘰嘰喳喳,如今小姑娘被拉著擦衣裙,一個懨懨不說話,氣氛一時冷了下來。
杜鬆隱隱覺得今日的許小公子不大對勁,可她回神時對方隻是閉著眼睛不說話,也看不出是睡了還是怎的,她也不好問。
算了,公主也總是古靈精怪的,一會兒一個想法,可能小孩子的世界大人真的參與不進去吧。
不過她有些好奇,公主平日裡瞧著也不怎麼喜歡音律啊,今日怎的想去甜水巷那頭了。
汴梁大街雖名為街,可更像是個小小城,由一條大街串聯起來。
裡頭有許多歪七扭八的小巷子,這些巷子裡售賣的大多是單一的物件。
譬如你在街上瞧見了一家修琴鋪子,興致來了想買琴,那在主街上是沒有太多製作精良或是名貴的琴的,須得去甜水巷子。
那兒一整條巷子都是琴鋪,不光售賣七弦琴,琵琶和笛子這類大熱款,箜篌胡琴九弦琴,隻要與音律有關,基本都有的賣。
是以甜水巷又被叫傳音巷,便是因為裡頭樂器種類多,常常有美妙的樂聲傳出。
蘅蕪之所以知道這個還是靠許淮安,隻是可惜他現在沒精打采的,不然往外一瞥,就知道驚喜是什麼了。
不過這樣也好,早早知道了就沒有驚喜感了,小姑娘乖乖坐正,暗暗想著。
“公主,你今日怎的想去....”身旁杜鬆忍不住開口。
在她講那三個字說出來之前,明顯感覺到三個小孩從不同方向投遞過來的眼神,瞧著都很是緊張的樣子。
她頓了頓,還沒等說完,身旁的小姑娘啪一下將手心蓋在自己的嘴上,緊張兮兮的,還煞有其事地朝自己搖頭。
秋憶卿和沈清瀾也在盯著她,見後頭那三個字沒說出來,這才放心了下來。
不同於許淮安懶得換衣服,他們兩個都是各自在馬車裡換好了衣服才上蘅蕪步輿的。
緋紅交領繡雲雀窄袖衣衫的小姑娘腰間是明黃蝴蝶結腰帶,眉尾不笑時也自然上挑,而此刻因為放鬆,嘴角牽動一抹笑意,眼略彎。
還好杜鬆姐姐沒說什麼,要是說出來就沒有驚喜了。
她緊張看了眼許淮安,又看了看坐在他對麵的沈清瀾,兩個人對視一眼,對方很快挪開視線。
秋憶卿有些不解,但到底還是沒說什麼。
畢竟今日許淮安最大,重點觀測對象。
她心頭這樣想著,不遠處有聲音傳來,交雜起伏的樂聲或高或低,明明還有好一會兒的距離,卻已經聽到。
此刻杜鬆說不說都沒關係了,因為到地方了。
許淮安有些不大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日開了窗戶睡的原因。
總之整個人懨懨的,口乾舌燥,還不想很想動彈。
迷離間,仿佛聽見了各種樂器混雜的聲音,他呼吸一怔,還有些懵。
睜開雙眼,馬車已經穩穩停在了巷子口。
音樂聲不是他的錯覺,可是,怎麼會有樂聲呢?
剛剛在書院裡頭其實他壓根兒沒聽清楚蘅蕪在說什麼,隻是好像聽到了跟她走之類的話術,反正回去了也是挨罵,還不如跟著蘅蕪回宮呢。
眼前的小門被打開,杜鬆先下去,將小梯放置好,規矩站在一旁等待。
暴雨剛過,巷子口還沒有多少人,樂聲多來自各店家,剛才他們趁著磅礴大雨來了一曲合奏。
雖沒有商量,沒有樂譜,可一人樂起,一人跟隨,漸漸的便有了那首遠遠傳遞的聲音。
“淮安弟弟,我們一起走吧!”沈清瀾側頭拉住許淮安的手,帶著他下了馬車。
是甜水巷。
少年撐著眼皮抬頭瞧了眼,頓時心間五味雜陳,腦袋懵懵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不明白為什麼大家把自己帶過來。
“許淮安快走呀~愣著乾什麼?”蘅蕪興奮回頭,暴雨後的冷風凍得人一激靈,但小姑娘還是沒有絲毫怨念。
她自己也很想去看看那些傳統樂器!
古典之美,韻味流轉於彈指間,是很容易讓人寧靜的。
許淮安眼神懵懂,肉肉的小臉上沒有表情,看著著實不太像是感動的樣子。
怎麼感覺,淮安弟弟像是在發呆呢?
沈清瀾站在一旁,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淮安弟弟?你怎麼了?”
難道是不喜歡這個驚喜?蘅蕪忽然有些忐忑,沒了剛才的興奮。
“我們,來這裡乾什麼啊?”他冷不丁回答。
原來是沒猜出來要乾什麼。
蘅蕪忍不住笑了笑,許淮安智商嗯,挺好的。
“沒事嗯沒事,你跟著我走。”她憋住笑,肩膀因為強力忍耐而發抖。
一整條巷子裡都是琴鋪,許淮安隻呆呆跟著人走,眼睛卻由最初的懵懂,轉變為了不可置信。
眼神明亮,少年走路也越發輕快,跟著蘅蕪進了一家看起來裝潢很好的店。
沒有多金碧輝煌的裝潢,屋子裡幾根木柱矗立著,映荷蜻蜓的屏風遮擋住店內風光,等到繞過去,幾把七弦琴放置在最前頭的案幾上,左側放置著其他零散的樂器,右側還有許多琵琶,不過都是不同款式。
蘅蕪不大懂音律,卻也能看出來這些都是好琴。
店主是個約莫三十來歲的大叔,蘅蕪身高不夠,隻能仰視,入目就是一圈絡腮胡。
“小娘子來看琴?”店主對這四個小孩子原本並沒有什麼心思,小孩子能有多少錢?那點錢恐怕連碗麵都吃不了,可等到人走到他麵前時才來了些心思。
這個女娃身上穿的可是上書院的衣服啊!
瞧著年歲也不大,不過六七歲,非富即貴,甚至可能是皇親國戚。
另外三個小娃娃身上穿著的他雖不認識,卻也能看出都是好料子,更彆提跟在他們身後的女子,規規矩矩的,門口還有幾個侍衛守著。
這是財神爺來了呀!
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很難把一個剛見麵的人聯想到哪傳聞中高高在上的天子的,是以店主隻以為他們是哪家的貴公子小姐。
想來今日有的賺了。
店主這樣想著,笑容愈發大,連聲音都放輕了許多。
這店是他家老爺子開的,後來生了病不好操勞,他本想將鋪子盤出去
誰想老爺子堅決不同意,無奈隻得自己來看店了。
要他說,做琴用料簡單些也沒什麼區彆。
來這兒買琴的多數是普通人家,哪兒用的起什麼名貴木料?
偏偏他家不是百年往上的木頭不用,還得用各類貝殼珍珠提色。
若不是他爹年輕時打下些名頭,這鋪子恐怕撐不過幾年,哪兒還能開個十幾年的。
如今來甜水巷買琴的貴人也越來越少,他都想好了,等日後老爺子走了,這鋪子他就買了,琴便留下來做個念頭。
蘅蕪敷衍回了兩句,而後轉身瞧著許淮安。
“許淮安你看你喜歡哪把琴,看上了就帶走,我們給錢!”她拍拍胸脯,一臉得意。
秋憶卿也跟著附和著:“是啊是啊,淮安弟弟你挑一個,我們有好多錢呢!”
聽著兩個小姑娘的對話,店主笑容愈發深了。
這些小孩子可不普通,而且小孩子多數不會撒謊,有好多錢,想來是真的。
但事實上,小孩子想象力非常豐富,很多時候分不清現實與幻想,也不大會有錢的概念。
聽了這話,店主十分上道地看向許淮安,喋喋不休的介紹了起來。
蘅蕪眼神望向那臉紅的小少年,耳畔卻是男人粗獷的聲音。
“小郎君來看看,這可是上好的百年梧桐木所斫,這梧桐自古以來都是鳳凰所棲的地方呀.....”
談起要賣的琴,店主也不管有沒有回應,便是長篇大論,聽得蘅蕪暈乎乎的。
其實店內的七弦琴也就三把,但這三把都是他家老爺子親手斫的,每個都傾注了不少心血,加之用料,哪能不敵那些個大家的。
沈清瀾跟兩個女孩兒不一樣,他極其認真聽著,不知為何好似也來了些興趣。
隻是還沒等他聽完,許淮安就開口了。
“我喜歡這一把。”藍色衣衫的孩子朝左側走去,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