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俏並沒有猜到沙漏裡裝的是什麼。
儘管在玻璃沙漏裡漂浮的細碎顆粒的確是切割成了鑽石的形狀,並且在月光下亮得驚人, 但正常情況下, 沒有人會聯想到這麼奢侈的東西。
對於初俏來說, 這個玩意兒好看、亮晶晶的, 就足夠少女心啦。
但是清楚這個東西價值的葉颯嘖嘖驚奇:
“這玩意兒得多少錢啊,傅執這不是家裡有礦,這是礦裡有家吧?”
就算這些鑽石不是個頭極大,鑲嵌作為戒指的鑽石,但是沙漏裡浮動的那一大把,金額絕不會低於六位數。
“嗨, 你們不知道, 我執哥腦瓜子這麼聰明, 彆看平時無所事事,私底下很有自己賺錢的一套,我爸都叫我彆和那些人鬼混, 多跟執哥學學。”
程越每次誇起傅執,全然一副腦殘粉模樣。
“他上次假期跟我爸學了一下股票證券, 去年寒假就賺了好十幾萬,他出手也大方,賺了錢立馬拿了幾萬請幾個關係好的朋友玩……你們都知道他那個拉風的摩托車吧?那個就是他自己賺錢買的。”
這個葉颯倒是沒想到。
平日看傅執一副吊二郎腿放蕩不羈的模樣, 她下意識就認為這錢是他家裡給的,以前還很是不齒他這種花天酒地的行為。
結果沒想到,竟然是自己賺的。
“不過……”程越語調一轉,“執哥花錢也是真的大手大腳, 這次送初俏生日禮物,他也沒那麼多現金,原本我想勸他換個便宜的,又不是十八歲生日,換個稍微便宜點的也很體麵啊。”
誰能想到,傅執眼光也真是高,不知道從哪裡看到香港拍賣會上的這個鑽石沙漏,彆的什麼都不要,就要定這個。
“……結果他說,彆的不行,配不上初俏,就這個還勉強可以。”
葉颯倒吸一口氣。
“看不出來,這還挺會說話的。”
這錢一砸,有幾個女孩頂得住?
……不過初俏好像並沒有發現這個沙漏的貴重之處。
她大約以為這個是精品店裡擺的小禮品,大不了是高級一點的精品店,四位數就很貴了的那種。
並且,她也很珍惜傅執和他的朋友們一起親手折的星星,這足矣讓她體會到這份禮物之下的用心。
她仰著臉,黑白分明的眼裡盛著點點笑意,比她手裡的鑽石沙漏還要閃耀。
“第一次有人給我折星星。”
傅執被她看得心裡有點燥,彆開眼,努力讓自己彆他媽瞎丟人。
“……不值錢的小東西而已。”傅執撓了撓臉,“你要真喜歡,以後給你折一車。”
花台後的程越不能說話,但在內心發出了尖叫雞一般的慘叫聲。
什麼一車!!!
你願意我們也不願意了!!!!
就算送禮物就不能大家湊錢買點更貴的嗎!!!!!
“一車倒是不用啦,折這個應該也很累的。”
初俏把沙漏放好,連著裝了星星的盒子一起抱在懷裡,望著他眨了眨眼,神色認真。
“但是傅執,你以後不要總是對女生這麼好哦,差一點點我就心動了。”
夜風颯颯,吹動樹影婆娑。
靜謐月光在夜色中浮動,在少女臉龐投下朦朧光影。
澄淨的目光通透明亮,如月下清潭。
“……你……”傅執喉間滑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你剛剛說……”
“哎呀,學校快鎖門了。”初俏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有多曖昧,“快走吧,我爸爸今晚在家還給我準備了蛋糕等我回去。”
傅執難得有些無措,他怔愣著,任由初俏抓著她的衣袖往前走,她後腦的馬尾輕輕晃動,掃過白皙細膩的脖頸,像是毫無戒備的羔羊。
“差一點點心動?”
傅執忽停下腳步,他舔了舔唇,黑暗中他的嗓音有些曖昧不清。
“差哪一點了?你給我說清楚。”
初俏有些茫然的回頭。
她剛剛也就是脫口而出,沒有深思。
仔細一想……
剛剛那話好像是有點怪怪的。
“不差不差,你很好呀。”初俏先下意識誇他,但隨後又反應過來,這種事好像也不能順著誇,“嗯……也不是那個意思……”
她還在縷這其中的邏輯,傅執卻沒那個耐心。
他跨步上前,微微躬身,抬手覆上她的後腦逼她離自己近一點。
初俏被他一帶,兩人的距離瞬間近得幾乎能數清對方的睫毛。
少年的眼窩深邃,濃黑眉眼像刻刀雕就,輪廓的每一個線條都流暢英俊得挑不出錯。
初俏思路一歪,心想美術生大約很喜歡這樣的長相。
“你最好是這個意思。”
傅執的聲音將她攪成一團亂麻的思緒縷清。
初俏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
“並且,趕緊努力把那一點點給我補上。”
……啊?
等反應過來傅執是個什麼意思之後,初俏整張臉都漲紅了。
傅執根本不給她回絕的機會,覆她後腦的手離開了幾寸,隨後相當自然地垂下,精準地扣住了她的手。
少女的手掌小的像個小朋友,他的手稍稍用力,就能整個握住。
他覆著薄繭的掌心將之包裹,柔軟得不可思議。
而初俏則完全沒有反抗地餘地,整個過程都被傅執牽著走,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傅執已經和她十指相扣,以一種強勢得不給她任何逃避可能的姿態,光明正大地穿行在入夜的校園之中。
他的手掌分明是乾燥溫熱的,然而傳遞過來的溫度卻仿佛能順著手指一路衝上頭頂,初俏的整個大腦就像被高溫炙烤,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他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努、努力什麼?
……要補上什麼???
初俏機械地任由他牽著出了校門。
……她其實,是能掙脫的。
他並沒有用力捏住她的手,所以,她甚至不需要多用力,就能夠甩開他。
可不知為什麼,她並沒有任何行動。
不想分開。
不想拒絕。
因為她,心裡其實是歡喜的啊。
被她刻意忽視的東西,在寂靜月色下悄悄露出了一點點小馬腳。
而在他們身後默默跟著的三個人目送著這兩人出了校門。
葉颯正暗自唏噓,不知道從哪裡飄來了《婚禮進行曲》的樂聲。
蔣一鳴&葉颯:???
程越:“哦,我放的,就是覺得……這歌好像有點應景。”
“……你再放大聲點,待會兒傅執聽見,我們就可以給你放一首《涼涼》了。”
*
按照正常邏輯,經過前一晚的牽手之後,這兩人磨磨蹭蹭了一周,再怎麼也該找個機會兩個人好好談個心之類的。
然而期中考試逼近,初俏又切換至“擋我者死”的戰鬥狀態,發誓要在期中考試衝入前五十名的行列。
“……你這一路高歌猛進,有點上頭了我還能理解。”葉颯悄悄看了眼那邊的傅執,“他又是怎麼回事?傅執居然真的捧著題開始刷,我有點惶恐啊。”
初俏悄悄告訴她:“他好像最近有點缺錢。”
“?”
“他的摩托車都賣掉了,聽說挺貴的,所以他想拿獎學金。”初俏其實覺得他摩托車挺好看的,賣了確實可惜,“哎,也不知道錢都花哪兒去了。”
葉颯仔細回憶了一下,把到嘴邊的那句“那不都花到你家裡擺著的那玩意兒上了嗎”給咽了回去。
“……那、那他可真得好好努力了……”
由於有君燁這個地產巨鱷的投資,一中的獎學金機製在全市的重點中學裡是出了名的完善,從月考到期末考,都有不同金額的獎學金,並且金額豐厚。
像徐淼這樣雷打不動的前三選手,一個學期下來撈個一兩萬不成問題。
傅執要想買回他的摩托車,初俏不清楚具體金額,但是恐怕幾萬塊都是杯水車薪。
更何況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包括一班的大部分老師在內,傅執就是不學無術的代名詞,他上課除了睡覺就是玩手機,也不知道整天在手機上鼓搗什麼。
甚至於有時候連做教室裡糊弄一下都剩了,電話打到他家長那裡,都找不到他的人影。
反正在所有人看來,傅執就是仗著家裡有錢,準備糊弄一個高中學曆,然後送出國鍍金回來繼承家產的二世祖。
老師之中,也就是溫望潮了解得多一點,知道他曾經是A市的中考狀元。
——還壓了徐淼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