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屏幕上倒映出的麵孔,卻寫滿了懊悔和痛苦。
如果他當初能夠正視初俏,如果他能夠對趙盈盈的謊言多幾分懷疑,那麼初俏今天站出來維護的,會不會就是他了?
她的溫柔,也會不會是屬於他的?
“到了。”司機輕聲說,“少爺和老板都回來了,還來了個合作夥伴,可能有什麼大事,您……多留神。”
傅斯年回過神,點了點頭,腳步沉重地下了車。
他站在傅家的獨棟彆墅前停留了許久。
依山傍水的湖畔彆墅氣勢非凡,出自法國設計師的獨棟建築造型優美,傅斯年記得每一個來他們家的家庭教師,都會誇他們家設計得非常獨特。
真金白銀砸下去,當然是獨一份的精致典雅。
江善全的出現徹底打破了他對自己的幻想,他意識到,這裡確實從未屬於過自己。
不該是他的,爭不來。
該是他的,逃不掉。
傅斯年跨入了傅家的大門。
比他先一步的初峰帶著一個助理一個安保,先傅斯年一步到了傅家。
傅承鴻原本沒意識到這件事需要告訴初峰,還是傅執將江善全的話原原本本地給他複述了一遍,告訴他:
“如果你不能保證能將江善全的事情處理得滴水不漏,那必須讓初叔叔也提高警惕。”
傅承鴻十分驚訝。
他驚訝的倒不是傅執所說的內容,而是傅執居然,主動找他說話!
他老出幻聽了!?
還是天要下紅雨了!???
然而讓他震驚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傅執不僅僅轉述了這件事,還打算要和他一起好好處理這件事。
這可是傅執啊!!
平時見了他轉頭就走,進了傅家沒有一個月就拿著自己賺的錢跑出去租房子住的傅執啊!!!
這巨大的轉變反而讓傅承鴻措手不及,甚至於和他說話都有些恍惚。
好在初峰的到來令他轉移了注意力。
“……事情就是這樣。”傅承鴻把來龍去脈和他說了一遍,“這事其實本來應該是我們傅家的家務事,牽扯到了初俏我們也很擔憂,所以這才把你也叫過來一起商量一下。”
初峰沒想到傅家的關係這麼複雜,緩了好半天才道:
“……俏俏呢?”
“她去花園參觀去了。”傅執答,“她沒事,您不用太擔心。”
初峰皺眉:“老傅,按道理說這是你們家的家世,沒我多事的道理,不過既然關乎到了俏俏的安全,我就多一句嘴,這個江善全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這種地痞流氓最是棘手。
講道理他不會聽,逼急了又怕他做些沒底線的事,防人不可能防一輩子,如果處理不好,江善全就是一顆□□。
“你放心,我肯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傅承鴻道,“這個江善全不隻是訛詐威脅這麼簡單,他好賭成性,身上絕不乾淨,送他去吃牢飯隻是時間問題。”
“他人現在在哪裡?”
傅執答:“就在隔壁的會客廳。”
此時的初俏站在花園裡,擔憂地望著樓上。
一旁帶她在家裡轉轉的阿姨笑眯眯道:“小姑娘想什麼這麼愁眉苦臉的?想上去看看?”
初俏搖了搖頭。
傅執說這件事不讓她管,是傅家人要處理的問題。
但是想到他和傅承鴻之間一觸即發的關係,初俏又生怕這兩個人還沒對外解決江善全,自己先打了起來。
“傅斯年?”
初俏見他從車上下來,有些疑惑。
“你怎麼……”
“我爸叫我回來的。”傅斯年頓了頓,“今天學校裡的事情,謝謝你。”
不管是為了誰,如果不是初俏,至少他是洗不清嫌貧愛富的罵名的。
——雖然這話似乎也沒有說錯。
初俏有些意外。
不知為何,她覺得傅斯年身上的氣息好像平和了許多。
和以前那種裝出來的溫和不同,這一次見,倒似乎真的通透了一些。
“嗯。”初俏沒多說,“他們都在樓上。”
被半強迫帶回傅家的江善全在會客廳裡坐著,門口站著傅家的保安,窗戶緊鎖,這不是招呼客人的意思,這是在關犯人。
而此時坐在江善全麵前的傅承鴻和傅執,幾乎也就是宣判他後半生命運的法官。
他嗤笑:“怎麼?三堂會審?還是要殺人滅口?”
見他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傅承鴻眉頭都沒皺一下。
“聽說你從斯年那裡拿了錢?拿了多少?”
“加起來,也就十萬吧。”江善全並不避諱,“有錢人的少爺就是不一樣,這才十七歲呢,隨隨便便一出手就是十萬,我活半輩子,也沒存下來這麼多錢。”
他又看向傅執:“你得感謝我,要不是我挨了次打,傅總怎麼能從派出所裡撈回他的親兒子呢?是吧?”
傅承鴻心裡一驚,生怕傅執被他激怒。
畢竟他一是討厭江善全說他進傅家是他走運,二是討厭有人提起他進派出所的事。
然而這一次,傅執卻格外冷靜。
“少他媽廢話。”傅執語氣淡淡,“你常去的那家地下賭場要是被端了,你是不是也就不用從我們這裡撈錢還債了?”
江善全變了臉色。
“你、你什麼意思?”
傅執扯了扯唇角:“我從小在你身邊長大,彆的沒學到,你愛去哪兒,和什麼人打交道,怕誰缺什麼,知道得一清二楚。”
傅斯年站在門外,沒有立刻進去。
“你們那個筒子樓裡的場子,是斬哥的場子,應該說你去的所有賭場,都是他看的。”
此時的傅執冷靜得近乎冷漠,他看著江善全的臉色一點點僵硬,神色沒有任何波動,二是繼續往下說。
“你急著找我和傅斯年要錢,肯定是又欠了債,十萬都不夠填,那肯定數額不小,能欠這麼多還能活得好好的,多半是跟斬哥拿傅家做擔保。”
“要是他知道,傅家不會給你出一分錢呢?”
傅承鴻微微蹙眉,見傅執和江善全談判時的從容老練,有些憂慮。
“你想說什麼!?”江善全急躁起來,“這種黑社會我惹不起你就惹得起了?惹了他們他們最多躲一陣,你們在明他們在暗,你坑了我也撈不到好處!”
傅執眼中戾氣四散:
“我要是去和斬哥的人說,你打著他的名號招惹傅家,你猜他信我信你?我要是說傅家沒有人幫他還賭債,你猜你的手保不保得住?你以為自己有點小聰明就能控製我嗎?江善全,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還手了。”
那些被酒瓶子砸,被人拳打腳踢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他不再是一個人,他的身後站著需要他保護的少女,哪怕是賭上性命,他也要保護好他的女孩,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到她一分一毫。
江善全啞聲,似乎對傅執還有除了暴力以外的手段十分震驚。
並且這個手段,捏住了他的死穴。
一直沉默的傅承鴻忽然抬手按住了他的肩。
“不用你以身涉險。”傅承鴻沉聲道,“你說的斬哥我有所耳聞,不出意外,就是現在公安部重點打擊的對象,警察已經在收網階段,被抓也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江善全一怔,顯然鬆了口氣。
“但是——這種黑、勢力人員龐雜,想要把那些邊緣人物都一網打儘是很困難的。”
傅承鴻目光如炬,語氣意味深長。
“放出一個假消息,宣稱出賣他們的線人身份是你,這對我來說不是件困難的事情,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江善全臉色唰的一下頓失血色,腿一軟,差點想當場跪下。
他自己就是個地痞流氓,不會不知道這些邊緣人物平日的行事作風,要是斬哥被抓,而僥幸未被抓的人以為出賣他們的人是他……
那他後半輩子,休想安寧度日。
“傅總……傅總……”
他變了臉色,老淚縱橫地想要求情。
但傅承鴻並沒有一絲同情。
“是我的錯,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給你傷害我兒子的可能性。”
江善全的事情有了交代,傅執便起身想要離開。
身後響起傅承鴻有些小心翼翼的聲音:
“小執,你這次回來,怎麼想的?還……”
他腳步一頓,原本想要如平日一樣毫不留情的懟回去,可話到嘴邊,又覺得有些煩躁。
“不回。”
他推開會客廳的大門,見傅斯年在門口站著,不知聽了多久。
他抿著唇,沉默半響,忽然道:
“抱歉。”
傅執定定地看著他。
這兩個字過於沉重,尤其是真的出自於他的內心而說的。
傅執譏諷一笑:“你以什麼身份道歉?江善全的兒子?還是傅承鴻的兒子?”
他臉白了白,隱隱有些痛苦,但又很快恢複鎮靜。
“以傅斯年的身份。”他像是放下了什麼重擔,卸去了那些他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枷鎖,“所有我對你做的事情,抱歉。”
傅執並不吃他這一套。
“彆以為做了錯事之後一句道歉就能洗白。”
“我不是在洗白我自己。”傅斯年淡淡道,“我做錯的我認,我討厭你也不會改,我喜歡的人——我也依然會爭取。”
後半句落在傅執的耳裡,怒火有一瞬間衝上了他的大腦,但當他看到走廊儘頭遠遠站著的初俏,他又忽地冷靜下來。
“爭取?”傅執嗤笑一聲,“辦得到的話,來試試看啊。”
他斂了笑意,冷下臉與傅斯年擦肩而過,走廊儘頭隱約傳來少女詢問“怎麼樣了,沒打架吧”的聲音,也響起了少年輕描淡寫的“打什麼架,老子這麼冷靜怎麼可能打架”。
初冬的寒風在窗外呼嘯,離開傅家大宅的兩人並肩而行,仿佛與寒意隔絕,溫暖得不可思議。
灰蒙蒙的天空下,似乎有什麼細小的碎屑飄落。
傅執伸出手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一片小小的雪花落在他的掌心。
“……初俏,好像下雪了。”
回頭一看,初俏早就跑出老遠,站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回頭喊他:
“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颯颯說山上雪特彆大我們快走鴨!!!!!”
傅執:“……”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還有兩三章左右!真的要完結啦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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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吾水函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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