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牟縣距離陳留郡實在太近了。
雖然隸屬於河南尹,但受陳留郡的影響十分大,基本上隻要掌控了陳留郡,中牟縣也不過就是掌中之物。
因此原本曹昂是打算讓陳宮繼續在這兒當縣令,等到自己這邊加入聯盟,正式率兵討伐董卓的時候,陳宮再半道彙入大部隊。
這樣一來可以手中多握一座縣城。
也能借用中牟縣的地力和資源擴大一下手中的勢力。
但正是考慮到中牟縣受陳留郡輻射,所以曹昂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乾脆讓陳宮跟著自己一塊走。
隻要陳留郡在手上,中牟縣什麼時候都能派兵駐守,無需過多在意。
此刻在縣衙的涼亭中。
茶會散去後,從茶室出來的曹操父子二人,各自負手立於亭中,享受著已經略帶些許涼意的夏秋晚風。
同時整理著思路,將方才發生的諸多事情理了個清楚明白。
曹操倚靠在涼亭的柱子上。
轉頭看向正靜靜的望著不遠處花圃的兒子,心中滿是感慨。
臉上多有複雜之色。
這臭小子!
就憑一個名聲,外加三言兩語的嘴上功夫,便把一個有著大好前程的縣令給忽悠到手底下來當差了。
在這待了一晚上,不僅好吃好喝的待遇享受了,甚至把人都給拐走了。
這本事真是超乎想象!
令人為之震撼!
這就是我兒曹昂的個人魅力嗎?
恐怖如斯!
在方才陳宮表示願意追隨二人之前,曹操是想都沒想過這件事。
一介縣令雖然算不上什麼特彆大的官職,相比於自己的太守來說,不在一個量級上。
但也是地方主官。
能掌握一縣之間百姓的命運,多少人要仰其鼻息,稱之為父母官。
更何況人家年紀也不大,也沒什麼特彆過硬的背景,能乾到這個職位就已經說明很有能力,很有本事了。
從先前堅決拒絕自己父子二人進城休息的表現來看,陳宮此人絕對是一個心智堅定,性格謹慎,考慮事情周到而又全麵的人。
倘若放在太平年間,天下吏治清明,按照既定的升遷規則來走,要不了多少年,這陳公台絕對也是朝廷的一方大員。
就這樣一位人才。
手中既有權力,又有本事的人才。
麵對曹昂給他許下的願景,二話不說就舍棄了自己縣令的職位,什麼也不要,舍家棄業也得追隨曹昂一同乾大事。
曹操一時間感慨萬分。
多少大家富貴子弟,吃著父輩攢下的功勳,躺在功勞簿上混吃等死,隻盼父輩的官能越做越大,他們也有的享受。
唯獨輪到自己時。
吃的卻是兒子的功勞。
他的官職,他手底下的兵馬,乃至於幫他組建班底的人才,都是兒子出麵用各種方式手段得來的。
彆人啃老他啃兒。
這真是……太爽了!
曹操現在心態已經調整好了,他不僅沒有因此而感到頹廢沮喪或者說慚愧,反倒還越發奮起鬥誌。
兒子都幫他把路給鋪好了,他這個當爹的不一步一個腳印的往上踩,那還等什麼呢,豈不浪費了昂兒的一片良苦用心?
暗自握拳之後。
曹操下定決心。
自己定要乾出一番大事業,誅殺董賊,還天下太平,彼時封侯拜將,光宗耀祖,多少讓兒子當一回真正的二代!
…………
“父親,明日離開中牟縣城後,我們是不是應該改變路線了?”
曹昂突如其來的發問,打斷了曹操的遐思,把他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
“嗯?”
“啊,的確要改變行程,接下來不去浚儀縣了,我們直奔陳留郡的郡治陳留縣而去。”
之所以有此一言。
是因為方才陳宮表明要追隨二人,大家成為自己人之後。
陳宮也透露了一個消息。
那就是在曹家大部隊趕路的過程中,董卓已經從洛陽派出了信使,向東部和北部各州郡宣達了數項任命。
包括任命韓馥擔任冀州牧,兗州刺史劉岱,豫州刺史孔伷等。
而最引起父子二人注意的,那就是任命張邈擔任陳留太守。
這張邈也是天下間極有名望的人,少年時便以俠義聞名,樂善好施,為了接濟貧困不惜花光身上的錢。
天下人稱其為八廚之一。
而此人恰好與曹操關係匪淺,交情莫逆,算得上極為要好的朋友。
如今既然此人在陳留郡擔任太守,那怎麼說也得往陳留縣去一趟,最好是能夠借助張邈的實力,快速把架子給搭起來,這樣能省去不少時間。
同時陳留郡與濟陰郡相互毗鄰,曹操與張邈既然是知交好友,那完全可以借用這樣的便利形成攻守同盟,雙方勢力能再上一層樓。
總之先去陳留郡,百利而無一害。
當然,此事也在曹昂的算計之中。
就是因為知道董卓會采納手底下人的建議,任命各地有名望、有實力的人擔任地方官,從而妄圖消滅這些人的反抗之心。
曹昂當初才會和董卓要求用右中郎將的官職換一個濟陰郡太守,而非選擇距離司隸最近的陳留郡。
想到這裡,曹昂就不由感慨一句。
董卓玩政治真是稀爛!!!
手下人說什麼他就聽什麼,也不管此事利弊究竟如何。
任命這些有名望有實力的人擔任地方官,難道就能消除各地的反抗之心嗎?
要有這麼簡單的話,曆朝曆代的反賊不閉著眼睛成功?
些許小恩小惠不僅沒有消滅掉大家討伐董卓的心思,反倒還給予了這些地方反抗勢力更大的便利,讓他們能憑借官職招兵買馬,公然打出旗號。
這一腳臭棋簡直逆天!
當然,董卓的昏招越多,對曹昂的利好就越多。
吸董卓的血,壯大自身。
美滋滋!
…………
父子二人又針對接下來去陳留的問題討論了半晌之後。
眼見已漸至深夜。
且如今夏秋之際,晚風還是有些涼颼颼的,索性也就各自回房睡覺。
辭彆了父親之後。
曹昂並沒有立即回房間。
反倒是繞到院子最裡間,他把何太後一家人就安排在那兒。
此處畢竟是陌生的環境,臨睡之前他不看看情況,心裡終究是不得安穩。
然而當他走到太後屋前時。
卻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因為屋內竟然亮著點點燭光。
……
太後這一大家子是早就睡了的!
此事毫無疑問。
一路上馬車顛簸,車廂上的簾子還拉得嚴嚴實實,既不透風也不舒適,遠比騎在馬上還要更加受折磨。
因此太後和天子他們幾位的勞累程度遠超其他人。
一進縣衙,在用過曹昂單獨讓人送進去的晚飯之後,就立馬躺下休息了。
尤其太後還是曹昂親眼看著睡下的,那麼此時屋內就不應該亮燈。
曹昂向後退了幾步,左右觀望了一下其他幾間房間,天子他們所在的臥房此刻是漆黑一片,半點動靜都沒有,也見不到任何燭光。
唯獨太後這間房有燈。
輕輕推了推門。
門框紋絲不動,顯然從裡麵插上了門栓,如此曹昂稍稍放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