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高勞年續弦,娶了範如蓮花。
此次回京聽到這消息,想起當年種種,陸寧也不禁感慨,還專門命人送去了遲到的賀禮。
目光掃過這些或熟悉或不是那麼熟悉的麵孔,陸寧微笑道:“我剛從南域行省回來,這一去,就是兩年。”
說起來,雖然大多數內閣通政都知道大皇帝最近這段時間肯定沒在京城,因為便是每十天固定一次的內閣朝會,早就由監國的皇後娘娘垂簾聽政,至於需要大皇帝朱筆禦批的奏疏等等,想來也是皇後娘娘在代勞,但誰也不知道大皇帝去了哪裡,又或者是不是就是懶得上朝,畢竟前些年大皇帝一直在京城時,對朝會也不怎麼熱心,經常要皇後娘娘代聖聽政,這些年來,新人老人,也都習慣了。
而且帝國蒸蒸日上,對外更是萬世未有之功,竟然在天竺打下一片大大的國土,那裡土地肥沃,絕不是諸邊的苦寒之地,遷徙黎民前往開墾,可大大降低未來人口帶來的糧產壓力。
而這一切,可以說,就是聖天子帶來的。
中原種種變化,各行各業出現的不可思議的巨變,那種種明物之學的神妙,說聖天子不是帶著天書的神佛下凡都不可能,是以,就算聖天子喜歡,每天砍一個大臣腦袋,誰又能說出半個不字?
現今聽,聖天子卻是去了南域,不消說,那前唐時曾經前往天竺的僧人所書的金玉之地,又是有聖天子親征才這般順利的內附大齊,那還有何可說?
魏仁浦心下連連苦笑,作為總理政務、內閣首輔,聖天子這話,他本該規勸,但規勸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嘴巴張了張,微微躬身,“陛下聖明!”
皇後娘娘垂簾,他們話都不是一般的多,而且,還經常有激烈的爭辯。
現今,聖天子這麼一坐,好像除了“您聖明”,實在不知道再說什麼好。
農部尚書董興正襟危坐,心說怪不得聖天子不喜朝會,在聖天子麵前,一個個悶葫蘆一般,老程,你那剛正不阿的勁兒呢?老寇,你的俏皮話呢?真是一個個話都不敢說了,聖天子懶得你們也正常。
心裡雖然嘀咕,作為末學後進,和高勞年同期進的內閣,董興也不好開口多言。
“董卿,你有話說?”陸寧突然看向董尚書。
董興呆了呆,張嘴想說什麼,心卻突然就劇烈跳動起來,想想,聖天子是什麼人?自己研習的明經,幾乎都是聖天子所著,自己自認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可是,當突然意識到自己平素尊為聖人之言的那些神奇著作,實則就是麵前至尊所著,腦子突然就有些空白,就怕說錯了話,平素享有的才名,在聖天子眼中,變得一文不值。
呢喃著,也不知道在說什麼,好像,也是“陛下聖明”?
“高勞年,汴京府,現今管轄多少州縣?今年稅賦如何?”陸寧看向了這位昔日得意門生。
高勞年微微躬身,和以往一般木訥,但雖然擔任京兆尹不是很長時間,但早已經進入了角色,各種數據,信手拈來。
聽到春稅是近千萬貫級彆,加上秋糧,一年總賦稅加起來過了千萬,等於整個大齊財政收入的十分之一,陸寧微微點頭,還好,其占比逐漸下降,這是好事。
又看諸大臣模樣,陸寧心下一哂,其實總見不到他們,也未必不是好事,也算是另一種麵具吧,可以保持神秘感帶來的威壓,使得自己在他們想象中,越來越被神化。
若不然,曆朝曆代,親近之臣都該知道所謂皇帝就是普通人,而且可能還是才能遠遠不及他們的普通人,他們怕的,隻是皇帝這個身份,而不是皇帝這個人,是以,當皇權衰弱時,就不可避免出現亂臣賊子。
甚至皇權強如康熙,那些和他極為熟稔的重臣,索額圖明珠等等,也都升起過扳倒他的心思。
如自己這般令臣子從心內敬畏自己這個人的,怕是獨此一份了,也算沒白白的兩世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