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為童九怒吼,進監牢時,曾經引起自己注意的那個人。
說起來,這都幾個月了,後來諸事繁忙,自己就把他忘了。
陸寧不由得搖搖頭。
被陸寧這麼一瞥,劉漢常汗刷一下就下來了,怎麼也沒想到,這囚徒,竟然頗有些來頭,卻是北國的敗軍,更是北國其中一名大帥的帳中幕僚。
噗通,劉漢常跪下,顫聲道:“主公,臣,臣死罪!臣一時不察,險些被這細作蒙混了去!”
陸寧笑笑,“起來吧,此事該當表彰你,他被囚數個月都沒被開釋,可見你辦事還是很仔細的。”
確實,這幾個月,還有東海開府的大赦,雖然以劉漢常的性格,未必是多細心,多半就是看這趙普非本國口音,又一直查不到真正底細,便故意刁難,但不管怎麼說,事情是做對了。
“是,是,臣,臣惶恐……”劉漢常心下鬆了口氣,見陸寧手勢,這才慢慢爬起身。
陸寧便看向趙普,而趙普,也打量著陸寧。
雖然一直被關在監牢中,但聽牢頭和獄卒閒聊,及一些犯人之間的話語,對這個東海公,趙普卻是好奇不已。
什麼修繕水車甚至又給多個村莊建造了新水車,簡直是東海曆史上前所未有之事,什麼改善農具,什麼積肥耕田,而最近,更聽說這東海港胡商雲集,唐境內來此的行商也越來越多,等等等等。
先帝駕崩,壽州兵敗,趙普和孤軍被圍,他知道自己不善奔逃,所以沒有跟大隊向北方突圍,而是轉而東進,跟隨戰亂流民逃到了東海,雖然被下了牢獄,但本來也沒慌張,以為早晚會被開釋。
小小東海縣牢獄本就關不了幾個人,早晚會因為真正刑犯太多,戰事結束,而放了他這稍微有些嫌疑的流民。
卻不想,這東海縣初始因為縣裡官員都被抄拿,刑獄無人理會,待聽說封了東海公,為東海國主後,這牢獄查案,卻極為細膩起來,一些斷案的方法令他聞所未聞,冤獄之人,能很快開釋,真有罪行的人犯,也會極快的判刑,他更是一直被囚禁,自然是因為他編造的戶籍,人家去查證過,查無此人。
待在牢裡,又聽到東海公對農商種種改良之舉。
趙普卻越來越是心驚,這東海公,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
聽牢頭們談論東海公本來隻是本縣農戶,抗周有功才得此封國。
那,那不會是傳聞中,射殺了先帝之人?
幾個月前,在牢獄中,此人好像來過,但當時自己隻是裝作尋常農漢,刻意不想引起人注意,也就沒怎麼觀察過他。
現在,打量著他。
卻是個極為俊美的貴公子,又哪裡有什麼絲毫農蠻氣息?
趙普本是官宦家出身,妻子也是豪族,但看這東海公,雖然他好似有些輕佻對什麼事都毫不在意的隨意,可是,正是這種隨意和灑脫,才更能看出他骨子裡,那種高高在上,好似,全天下人,誰都不放在他眼裡。
這不是什麼狂妄,而是怎麼說呢,就好像,他應該是覺得,任何人在他麵前,都是平等的,哪怕是九五之尊,在他眼裡,也是如此。
這,這,就算皇家貴胄,同樣尊卑有序,在未繼位之前,同樣有戰戰兢兢之感,而這東海公,倒好似,已經登基無數年的帝胄一般,如此,才能龍行虎步,才有這睥睨天下帝王公侯的隨意。
“趙普,我準備辟你為東海國相,你意下如何?”
陸寧話一出口,賈倫、劉漢常等府官都怔住,趙普更是詫異無比,便是大小蜜桃,也不由打量趙普,心說這人,主人好像還挺看重的,但看起來,也沒什麼嘛。
陸寧卻是打量著趙普琢磨,雖然這個人後期貪婪專權,但是,不管是軍事之大戰略,或是政事,展現出來的才能,都很不一般。
至於後期貪婪專權,那是以後的事,一個人,世界觀,總是會受身遭環境影響的。
就比如自己,又哪裡還是二十一世紀那個機器人一般的陸寧?
出現權臣,很多時候,還是帝王的責任。
更彆說,現在自己也不過微末之時,想以後太多也沒用。
這趙普,天賦足足的,跟在自己身邊,應該會比曆史上的趙普,更加能乾。
“第下厚愛,我……”趙普小心的措辭,免得激怒了這位東海公,他覺得,東海公一定是在跟他開玩笑,嬉耍他這個北國官員。
陸寧這時就擺擺手,“你修一封書信,我親自將你家眷接來,既然你從屬德化軍,家眷是在宋州吧?交通倒也便利。”
趙普更是一呆。
陸寧就做個手勢:“左侍郎,安排住所,給我們這位未來的國相暫居,待接來其家眷,再行詔令東海全境辟相之喜!”
賈倫旁出班,躬身領令,知道,是要將這趙普先軟禁起來。
趙普瞠目結舌,又見東海公微笑看著他,“你就好好想想,該怎麼寫這封信。”
東海公,是要殺自己全家?
可是,沒仇沒怨啊,自己妻室雖是大族出身,但其家族已經漸漸沒落,這東海公,如果真是甘冒奇險將自己家眷接來,就是為了殺她們?
精神得多錯亂才能乾出這事兒來?
但,辟自己為國相?這又是什麼話?自己在北國,也不過是帳中幕僚,而這東海公,這幾個月聽聞,加之現在目見,可絕不是什麼普通人物。
東海國,一直沒有相,就可以知道他在千挑萬選,在等他心儀之才。
自己,雖然心中自視甚高,但,何德何能?讓他一見麵,就覺得自己是他等到的賢才?
“國相,請!”旁側賈倫,對他微笑。
趙普心下迷茫一片,但隻能暈暈乎乎,跟著賈倫,退出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