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一隊隊士卒在漳州東城門下列隊,黑壓壓的,足足有兩三千人眾。
後方,兩架巨大的雲梁戰車令人望而生畏,每架雲車上,可以登上數百名弓卒,漳州城池不高,雲車便可以居高臨下的進行火力壓製。
漳州沒有護城河,但西麵和南麵有漳水河環繞,北麵則多是丘陵,又有登高山,山下軍營,防範的是漢國入侵之敵。
而從泉州來大隊人馬攻城,也隻有東城門一個選項。
陳洪進望著緊閉的城門和城牆上已經嚴陣以待的甲士,側耳,卻聽不到城中有喊殺聲。
陳洪進是清源軍統軍使,晉江王留從效麾下軍中第一統帥,也是最得晉江王信任之心腹。
此次襲擊漳州,陳洪進本想步馬齊進,城內又有內應,本來漳州城應該唾手可得。
卻不想,早早的,在百裡外,自己派出的斥候就與對方斥候遭遇。
陳洪進當機立斷,令麾下猛將李洪率領騎兵全速前進,今日東城城門守城士卒及校尉早得了信息,見到泉州兵馬就會開城,殺聲起,城中內應也會起事,如果李洪能直接抓到那東海公陸寧就再好不過,一時受阻,便撤回來,隻需守住東城城門等待大隊來援亦可,但卻不想,好像兩個目標都沒有達成。
陳洪進在身側一名副將耳邊吩咐幾句。
那副將打馬而出,到了城門下,喊道:“東海公可在?”
站在城樓中,陸寧也打量著月光下,這黑壓壓的一列列步卒,他們沒有打起清源軍旌旗,顯然,這次襲城早想好了說辭。
“本公在此!你們是何處軍馬?是漢國士卒麼?!”陸寧朗聲喊著。
那副將冷聲喝道:“我家旅帥,乃是清源軍統軍使陳洪進,不過,是被我們裹挾而來,東海公荒淫無度,妻妾婢不分,喪儘人倫!栽贓陷害,罷黜忠良之官!天怒人怨,已引起泉漳軍民公憤!此昭昭日月,怎能容公胡來?我們這些小卒,為天道而來,勸公速速離開漳州,不要令我們這些小卒,背上作亂的罪名!”
聽這將領義正言辭的數落自己罪狀,陸寧心裡一哂,老套路了。
從唐末到現今五代十國都這樣,實力派作亂,都是所謂的“亂兵”將朝廷任命的官員或殺害或趕走,然後,實力派平亂,自稱留後,中央政府,也隻能默認。
這晉江王留從效,確實果決,眼見情勢不妙,直接就下了殺招。
不過,留從效其兄,稱病辭去漳州刺史來試探唐主,現今結果出來,唐主派人來接手,自是早就想真正拿到泉漳之地的統治權。
留從效卻派出鎮兵要趕走自己,用的借口,已經被無數擁兵自重的藩鎮用爛了,自然是找到了新靠山。
曆史上,南唐被周擊敗失去江北之地後,留從效便向周稱臣。
但現今看,留從效的新靠山自然不是周國,南漢羸弱,那麼,多半其靠山就是吳越國了。
所以,他才明目張膽的,要趕走甚至殺死自己這個唐之縣公。
看其軍馬,怕是精銳儘出,這留從效,雖然極力維持軍備,但泉漳二地人口有限,留從效的鎮軍也不過五千之數,現在,怕是派出了一多半。
帶隊的旅帥陳洪進,好似就是清源軍最後一個藩鎮,留氏兄弟死後,留從效之子年幼,被這陳洪進奪了位。
所以,現今這個軍閥割據的年代,忠心等等都是相對的,現今陳洪進對留從效忠心不忠心?那絕對是忠心耿耿,沒有絲毫二心,但留從效一死,要這陳洪進對留從效幼子繼續效忠,那可就千難萬難了。
“東海公,回你的東海吧,可保榮華富貴,我等軍民已經向聖天子上萬民書陳情,懇請東海公回藩!”
城樓下那副將大聲喊。
“懇請東海公回藩!”
“懇請東海公回藩!”
“懇請東海公回藩!”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眾泉州士卒齊聲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