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尤五娘走出來,尤老三和妻子忙站起來,躬身,“娘娘千歲!”
其餘人,包括尤老太公、尤老夫人在內,也忙都站起,學著尤老三的樣子,躬身見禮。
尤老太公,看著這個滿頭珠翠霞帔鳳儀下雍容華貴無比的女兒,一時心情複雜無比。
“三哥,我早和你說了,一家人不用這麼多禮節,主君隨和,不會怪咱家不懂禮數!”尤五娘瞪眼就訓斥尤老三。
尤老三早習慣,賠笑:“是,是。”
尤老三夫人李氏是淄州刺史李景爻的女兒,大家閨秀知書達禮,此時卻也忙說:“娘娘,三郎一向糊塗,你莫見怪。”又走上兩步,攙著尤五娘落座。
尤老三夫妻對尤五娘本就是這種相處方式,尤家人卻都呆住。
要說尤老太公,得知三郎竟然娶了刺史之女,更見兒媳風采,當時就震驚無比,三郎和二郎,不知道怎麼,就跟不是自己親生一樣,都尖嘴猴腮的,怎麼也沒想到,三郎會有這樣好的姻緣,就算自己家族全盛之時,也不敢想和刺史公結親,何況現今呢?
而這一刻,見到不僅三郎,便是這個頗令全家感到榮耀的兒媳,在五娘麵前,卻馬上變成了婢女一般,全家人這才深刻感受到,五娘現今,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地位。
三郎的姻緣,不消說,那位刺史公親家,當然是因為三郎是五娘哥哥的身份,才將女兒許配罷了。
尤五娘坐下後,才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她倒真不是擺譜,但日積月累,早已習慣和三哥這樣相處,此刻看著父親、母親以及那新婚時見過但對自己實在不怎麼好的大嫂,甚至逃難途中,故意將自己吃的分最小份,不是三哥偷偷給自己找吃的,怕累餓之下,自己早就染病死了。
還有從未謀麵過的二嫂,以及傻呆呆看著自己的二哥,尤五娘心裡歎息一聲,親情,有時候又很薄弱,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他們,遠遠沒有見到妹妹開心。
沒見麵時,自己很想念他們,真見了麵,卻又覺得,根本不似自己想的那麼激動。
“爹爹,娘親,大嫂,二哥,二嫂,你們坐呀!”尤懿懿小聲說。
“懿懿,來,坐我身邊。”尤五娘指了指旁側,身後尚秘書忙將離得她遠遠的座椅挪到她跟前一個。
整個長桌的布局,便是尤五娘坐一邊,其他人都遠遠坐著好似坐另一邊一樣。
看著尤懿懿渾然不覺的坐到了西尚宮身邊,李氏眼裡全是羨慕,不過人家是親姐妹,也嫉妒不來,但這小丫頭,是斷然不知道她此刻那麼一坐,代表著多少恩寵榮耀。
東尚宮和西尚宮,雖然都是國主側妃,但卻是國主糟糠,跟隨於國主微末之時,還陪國主去過極南蠻瘴之地受苦,國主對兩位尚宮夫人,怕比王妃還要親厚,兩位尚宮夫人在國主耳畔吹的風,也不差於王妃之言。
李氏胡思亂想中,尤家人紛紛落座。
“爹,娘,你們不用擔心大哥,殿下既然去要人,大哥必然平安回轉。”提到大哥看到父母擔心神情,尤五娘輕輕歎口氣,心也軟了。
尤老太公最早被搭救出來,其餘人,卻是一人一個被紅翎衛乘馬帶出來的,一個個都暈乎乎騰雲駕霧一般,甚至從牢中往外帶他們走時,尤二郎以為要被帶出去砍頭,掙紮哭喊,被一名紅翎女射直接打暈拎上馬,到了漳南縣城醒來時兀自大喊大叫,險些被嚇瘋。
他們平素對天下局勢自然沒什麼關心的,關心的隻是自己租種的那幾畝地今年收成會不會好一些,甚至都不知道,現今統治他們的國主是誰,他們隻知道東主張家,大不了,知道縣城令公姓田。
倒是尤懿懿,聰慧好學,反而知道統治自己那片地域的是宋王,但也僅此而已,天雄軍現今實則是自立的狀態,那自然不是她能了解的。
來到德州,尤懿懿又知道了,姐夫是齊王,根本不怕宋王,這時就點小腦袋,“嗯,姐夫肯定會把大哥救回來的。”
尤老三和李氏對望一眼,兩公婆可是多少知道主君是什麼樣一個人。
主君講究的是等價交換,讓主公如此大費周章勞動一回,又豈止隻是救出大郎?
要救大郎及尤家眾人,隨便派個人修封書信,自然能從天雄軍討得這個人情。
現今這般舉動,隻怕,天雄軍若不割讓幾個州縣,此事斷然不能算完。
“殿下出馬,我自然是放心的……”尤老太公思及那帶給他極為震撼感覺的俊美少年郎,對女兒的話倒是深信不疑,遠遠看著長桌對麵,金碧輝煌中有些耀眼都看不清容貌的女兒,尤老太公欲言又止:“五兒……”
“爹,你可不能如此稱呼娘娘,此稱隻有主君能用……”尤老三嚇一跳,也馬上打斷了老父親的話。
實則如果五娘不見怪,又沒有外人,父親喊喊乳名也沒什麼,但現今有女官在的正式宴會,那就不同。
尤五娘確實聽陸寧喊“五兒”習慣了,不想彆人再喊自己這個乳名,哪怕是自己父親,笑道:“爹爹,以後喊我五娘吧。”
“爹爹,這個也隻能私下覲見娘娘時才能喊……”尤老三又忙提醒老父。
尤老太公瞪了尤老三一眼,還正心裡罵自己這個兒子混賬之時,卻見二郎和二家嫂,已經都恭恭敬敬站起來,敬酒恭祝娘娘身體安康。
大家嫂則哭哭啼啼,甚至要給娘娘跪下,說沒有大郎,她便活不下去之類的,盼娘娘能在國主麵前,多說幾句好話,早日救回大郎。
尤老太公無奈,心裡五味雜陳,漸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