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去世的兒子還剩一人,第三代孫子孫女九人,不過孫女多已經出嫁,留在家族中的孫子二人,還有個孫女招的贅婿,加孫媳共六人,第四代重孫和未嫁出去的重孫女共七人,還有年紀最長的重孫生下了第五代。
他們在天主信徒社區有很大的宅院,不算房產的話,查抄的各種貨幣、金銀器皿、首飾、糧食等等,估價在一千銀元左右,此外,熱那亞人首領朱利亞諾的船隊中,有一艘船屬於這個家族。
老族長甚至將其餘積蓄,全部存進了東海百行在此的黑海銀號,共三千一百個銀元,顯然,不僅僅是改族名表忠心,這個家族,是真準備在此繁衍生根了。
當然,看起來財富不少,但老族長去世後分家的話,每個分裂的小家庭,也分不到多少。
而不管怎麼說,這樣一個家族,得到赦免也是應該的。
陸寧現今甚至有些慶幸,西康檢法院所發的裁決令,避免了許多錯誤。
當然,便是沒這裁決令,如這戶人家一般心向大齊的被牽累迫害,陸寧也不會覺得有什麼觸動,著眼天下的話,這種事如果還放在心上,那估計早就得抑鬱症了。
說麻木也好,殘酷也罷,這就是現實。
不過現今坐在這裡,看著這家人的詳細資料,就好像一個個活生生的人站在麵前,那種冤假錯案帶來的觀感,又是另一回事。
“先就劉恒之進行表決!同意赦免的舉手。”王欽若,作為縣署任命的六名委員之首,多少有點召集人的意思,當然,十一個委員,每一票份量相同。
隻是,若想赦免,並不是簡單多數六比五即可,而是至少要達到七比四的比例。
陸寧正想舉手,朱利亞諾歎口氣,看向他:“劉恒之老先生,我很是熟識,遺憾的是,他實則一直對黑海親王有許多不滿,發過許多牢騷,唉……”
王欽若冷哼一聲,“那算了!”本來舉起的手放下,其餘五名縣署吏員便也都沒舉手。
陸寧凝視朱利亞諾,“他說過什麼壞話?”
“多了……”朱利亞諾搖搖頭,“就說親王新婚吧,他就說,親王妻妾眾多,搶的也好,怎麼都好,這且不說,但聽說親王的妻妾中,有默罕默德教徒,有猶太信徒,有東正教徒,就是天主教徒沒有一個,這說明,黑海親王,對天主教徒有偏見,又怎麼會公平對待天主教徒?!”
“胡說八道!”一名縣署吏員立時拍桌子,滿臉殺氣,“這老家夥,妄議皇室,該當處死!”
其實陸寧也是一呆,想想,這話未必是那老族長說的,但好像還真是事實。
看了朱利亞諾一眼,陸寧還是舉起了手。
小蒙塔萊也是唄推舉的委員會一員,聽這些時臉色怪異,但他見陸寧舉手,他也忙舉起手。
最近小蒙塔萊生意做的不錯,尤其是五十套齊人精甲輸運去熱那亞,立時轟動全城,畢竟,都是貴族騎士可以作為傳家寶的精甲。
由此,他在家族中地位大大提升,而這一切,都是這位文先生的幫襯。
雖然聽朱利亞諾的話,他琢磨著好像還真是,莫說黑海親王,就說這位文先生,好像妾侍侍女的也不少,也是各國佳麗都有,但是,也是沒有天主教徒,莫不是,齊人真對天主教徒心存偏見?
但心裡雖然嘀咕,見陸寧舉手,他也忙跟著舉起了手。
格魯吉亞維拉王後也在,也是檢法院推選的社會賢達、外邦重要人物。
此時,她也舉起纖手。
但旁人,就再沒有人舉手了,七比四才能得到赦免,現今三比八,自然不成,甚至都達不到至少四六的爭議程度,人都不必帶來看了。
“好,下麵是劉恒之的兒子,劉淵。”王欽若唱喏,旁邊文員快速的記錄著投票情形,誰讚成誰反對,以及發表的言論,都記錄在案。
每個家庭都是單獨投票,返還的財產,便是整個家族均分的個人份。
陸寧這時點點桌子,“朱利亞諾先生所說的每個字都記錄好,將來還是要核查的,咱們每個人,都要對自己今天說的話負責任,因為今日,咱們決定的,是他們可能未來一輩子包括後代的命運,咱們的話,都要經得起推敲。”
朱利亞諾微微蹙眉,笑道:“文先生放心,這些話,我沒有一個字是編造的,提審他的時候,我可做人證。”
陸寧點點頭,看樣子,劉恒之真發過這些牢騷,當然,語境不同,意味也就不同,難道自己黑海親王身份的妻妾,沒有天主教徒,還真是令黑海行省生活的天主教徒們很不安?
旁側王欽若已經恨恨道:“劉恒之如此可惡,子女怎會好?”
這輪投票,王欽若六名吏員代表又都沒舉手,而且,又是陸寧先舉手,小蒙塔萊和維拉王後追隨投票而已。
劉恒之的孫子輩同樣,都是八票反對,三票讚成,而得不到赦免,也都得不到被帶來詢問的機會。
本來兩個多小時的枯燥投票討論,陸寧已經從新鮮變得不耐,現今就更是蹙起眉頭。
擺擺手,陸寧提高音量:“暫停吧,王欽若,朱利亞諾,我會正式遞交文件對你們兩個在委員會中的角色表示質疑,所以,今天先到這裡,王恒之一家,也需要重新審核。”
在場眾人都是一呆。
“文總管,你這是什麼意思!”王欽若大怒,畢竟,行省要員裡,有他的靠山,此來黑海,他本是跟隨靠山而來。
而這文正一,不過是視同四品,實則就是民間人士。
皇家產業的虎皮,唬不住他這個內行,聽靠山說過,皇室產業的服務人員,和地方官員發生糾紛,管理層並不會包庇,通常都會得到公正處理,這文正一,以為山高皇帝遠,嚇唬誰呢?
陸寧已經懶得和他們廢話,起身向外走,雨沫和雪煙忙跟在他身後。
留下一屋人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