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嗣宗怔了怔,天子爺爺?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回想起來,也實在沒敢抬頭多看一眼,好似就記得,朦朦朧朧的,金光中很神聖的一個影像。
不過,年紀若何無關緊要,聖天子書經,句句微言大義,稱呼聖人爺爺、天子爺爺,倒感覺順理成章。
沒人讓走,這些新科進士們,隻能傻傻的等,都不知道要等什麼。
大概過了多半個時辰,日落西山,漸漸黃昏。
突然就見殿中匆匆走出幾名官員,為首的,捧著一冊黃絹。
“這是要放榜嗎?”人群立時就炸了。
丁照行哀鳴一聲,“我怕是倒數第一了!”
王嗣宗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聖天子,問的你什麼?”
丁照行無奈道:“天子爺爺見了我,就叫我寫一篇平北策論,根本是,我太過愚笨,懶得理我而已!”
王嗣宗也便無語。
進入高等學館的學子都知道,聖天子最不喜歡什麼空洞無物的策論,說是文生談天下事,大多紙上談兵空洞無物。
而自己這同窗,卻一直酷愛兵書戰陣之學,說不定,就是在什麼論述題中忍不住賣弄,結果,被聖天子注意到了……
正要勸慰丁照行兩句,那邊廂,卻見官員展開黃絹,唱道:“聽宣!一甲第一名,陝中汾州王嗣宗……”倒是乾脆利落,也不貼榜,就這樣念起來。
立時一片嘩然,丁照行目瞪口呆,看著兀自淡然的同伴,好半晌無語。
“一甲第二名,懷州河內盧多遜!”
一名而立之年的中年大叔立時喜的手舞足蹈,他早就中了舉,但取科不中,便進了司衙做吏員,今次,卻不想中了榜眼。
“一甲第三名,楚州山陰劉承珪!”
本來失魂落魄的劉承珪,身子猛地一顫,不敢相信的抬頭,在旁人道喜聲中,才確定自己沒聽錯,立時滿臉欣喜,抬頭望天,淚水都忍不住流出來。
本朝科舉有太多變革,比如名次也是,分為三甲,一甲共三名,狀元、榜眼、探花,都可能破格使用;二甲,授九品官,多可以任一些衙司的班房主官;而第三甲的進士,便都是從九品,充入各衙司,或留在翰林院曆練。
一個個人名念下來,幾家歡喜幾家愁。
“二甲第十名,河中靈寶丁照行!”
丁照行如遭雷擊,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嗣宗笑道:“丁兄,恭喜了!”原來,聖天子令其寫策論,是大有深意。
此時那翰林直學士頓了頓,道:“丁照行授樞密院機要郎,明日便去樞密院報道!”
文官轉了武職,也就直接宣了其授官。
丁照行更是一怔,隨之喊道:“我的天子爺爺啊,真是,真是知我啊!”喜的,都要抱起王嗣宗跳舞了。
他一直喜歡兵事,但奈何手無縛雞之力,報名軍學館根本沒戲,畢竟軍學館對學員體力,還是有一定要求的,而且軍學館是軍中將領及立有功勳的軍卒進習之地,雖然也開始招收讀書人作為“機要”“參議”之類的,但名額極少,且要求極高,他體力根本就難以過關。
“可惜啊,以後怕見不到你了!”丁照行看著摯友,又忍不住傷感。
文官和武職,兩個體係,基本上,沒什麼交集。
王嗣宗默然。
第二天清早,汴京客棧中,丁照行正和王嗣宗依依惜彆,又有上諭到。
授王嗣宗,大理寺科主事,此為正七品的官員。
欽差一走,丁照行大喊,“嬤嬤啊,你這是鯉魚跳龍門,我要連升四級才能追上你!”說是這麼說,他卻是高興的不行,很為老友高興。
他話也是實話,他這機要郎,不過是九品小官,在樞密院,就是聽差跑腿的。
兩人隨之,垂淚而彆,都很傷感,但是,卻又都很期待,即將來的,嶄新生活。
……
王嗣宗,去大理寺後,卻馬上有了差事。
聖上剛剛有上諭,大理寺少卿楊昭為主官,設“陸大平案專辦司”,專門徹查市城一個花名“陸老大”的生口買賣案。
楊少卿,就點名要了王嗣宗進專辦司。
這個臨時衙司,楊少卿有兩名副手,其中一位,是大理寺推丞曹翰,另一個,王嗣宗去的時候沒見到,聽說是上使院總院,但現今,因為原本江南上使院都被廢棄,番邦又無新設之院,這位文總院應該在賦閒,是以被授巡檢郎,進了這個臨時衙司。
文總院和曹推丞都是正四品官員,也就是楊少卿的助手。
楊少卿,生得和女人一樣,聽說跟隨聖天子很久了,聖天子在東海時,楊少卿是海州刺史,和聖天子,相交莫逆。
除了有點娘娘腔,這位楊少卿,性格倒是極好,做事也認真。
可不知道為什麼,第二天,楊少卿就稱病,說這個臨時衙司,暫時由文總院代理,好像是,受了驚嚇,可能是,夜驚之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