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舞台轉變還挺有趣的。”楊語盯著屏幕,感慨了句,“之前兩人同時出現的時候,作為旅者的那個主演身後兩人一直在動,不過卻完全沒被看見的樣子。”
從觀眾的視角來看,走在前方的紅發少年幾乎沒有回頭,也就沒有發現跟在他身後的銀發少年不知不覺多出一個。
作為孤獨的那位與愛的關係很奇妙。
紅發少年不斷前進的時候,愛慢慢顯現身姿,卻不與孤獨交談,三人同行許久。
之後遇上橙發少女,銀發紅眼的“孤獨”身影逐漸暗淡,銀發藍眼的“愛”隨意地在少年少女之間徘徊。
橙發少女有看見他,但紅發少年自始至終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而少女陷入迷霧時,“愛”與“孤獨”短暫交彙,照鏡子般相視一眼。
“但缺點相當明顯。”安瑪斯用手抵住下巴,“衝突性太弱了。對於小部分人來說,是帶有藝術與哲思的舞台,但在更偏向娛樂喧鬨的場合,這裡認真欣賞的人不會多。”
“除了那極具感染力的樂聲,這舞台幾乎沒有驚喜。”夏元毫不留情地點評道。
“這樣的劇本太吃虧了,就算將情緒順利表達出來,也難獲得廣泛認可。”
休息室裡,C班的老師看著反響不算特彆好的舞台,歎了口氣。
“孩子們畢竟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們沒辦法讓他們強行做出改變。”B班老師安撫了一句,“好在他們的確有將自己的想法與主題表現出來。”
C班班導沒有接話,仍是搖搖頭。
“看觀眾席那邊的反應,我們這次的舞台估計不是很受歡迎。”景琉坐在後台臨時休息室,拿著毛巾敷臉,語氣悶悶的,“運氣好的是,作為第一場我們還不至於獲得倒彩,稍微值得期待的是,下個隊伍還是我們班的。我記得他們那組的表演劇情要曲折有趣不少,襯托之下能獲得不錯的票數。”
“唔。”牧山悠介應了一聲,有幾分沮喪,“我其實還喜歡我們的劇本的……神秘與哲學,如落雪般乾淨剔透,像莎樂美那樣總是困於一時的感情不覺得很無趣嗎?”
“比起複雜的情愛糾葛,更純粹更廣闊的情感才更令人心動。”牧山裕介讚同這一觀點。
扮成女孩的那名隊員也點頭:“比起演出某一個人的形象,我更想表達出一類人。”
“我知道這是你們選擇與我聯手的原因。”景琉放下毛巾,勉強勾起笑容,“但事實是,這正如老師所言,不是個討喜的劇本。作為主要的編寫者,我會為此負責。”
“老師也沒有拒絕你嘗試這個劇本的想法,不是你一個人該承擔的錯。”銀發藍眼的少年皺眉,“這件事也征求過大家的意見,他們都同意進行一次這樣風格的模擬不是嗎。”
“你的才能在於音樂,而非戲劇。”雙胞胎中另一個也跟著說,“作為偶像,我們班裡擅長劇本的沒有幾個。一開始就該申請輔助的,你能寫出來已經完成改儘的義務,不用自責。”
“要不是申請輔助我們就會以80%來算獲得的票數,也不會鋌而走險。”扮女裝那位同學歎氣,“我們第一場沒能拿到足夠的票數。”
“終歸還是實力不夠。”景琉說完這句話,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沉默下來。
第一場比賽的壓力與作為作為第一個出場卻沒能達到預期的失望在他們中間彌漫。
星鬥在休息的間隙見到的,就是渾身上下仿佛被看不見的陰霾籠罩的這一組人。
他本該無視他們,本該不去在意這些並未正確發出光芒的人。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出現賽後這些人身上隱隱的失落與強打起精神的模樣。
失敗其實是常有的事情,尤其是這種第一次經曆舞台的情況。
無論是誰,都是逐漸從失敗中吸取經驗成長的。
作為敵對方,他不該管閒事的。
在那個已經模糊的夢境中,是否有誰對他伸出手?
“……喂。”黑發少年站在牆角處,半邊被燈光打下陰影,“你們為什麼選這樣的劇本?”
景琉轉頭看向那人,覺得有幾分眼熟,想不起來。
他如往常一般摸摸後腦勺,笑著:“大概是忽然興起。不過也如你所見,這種冒險風險也挺大。”
話語中滲出點苦澀。
雙胞胎倒是認出這突然出現的人是誰,可他們剛剛經受某種打擊,認識到自己的缺陷與不足,一時不太敢出現在他麵前,悄悄擠在自己另一個隊友身後,降低存在,悄悄豎起耳朵。
並不明白怎麼回事的女裝少年一臉茫然。
“但最重要的是你們的劇本不夠突出,不是嗎?”黑發少年抬起顯出鋒利的眼眸,直指問題中心。
C班四人沉默下去。
片刻,女裝少年才抬起頭,不滿地質疑:“那你說,這個劇本要怎麼寫?”
星鬥瞥了眼他,表情淡淡:“這是你們該去思考的,而不是我來給予答案。但至少我知道你們描繪人生時遺漏了件東西。”
“你想說什麼?”銀發藍眼的少年抬頭看他,帶著不甘與怒火。
星鬥不太在意,繼續說:“你們設計的道路太過平靜了。”
“作為人生的旅者,他該摔上十幾個跟頭,遇見好幾座無法通過的橋,甚至在同一個地方不斷重複愚蠢的舉動,或找不到路,或找偏方向,或跌落懸崖,像隻落湯雞、像隻無家可歸的犬,像是經曆足夠磨礪再站起來的人。”
“他得狼狽到痛哭流涕,得掙紮到不想爬起,得鬱鬱到不見希望。”
“眼淚流乾,就可以繼續走了。”
“至少他該明白,無處不在的失敗,隻是普通人生的一部分。走過去,就什麼也沒有了。”
“……”
景琉愣住,他看著麵前的黑發少年,察覺這些頗為冷淡的話背後的提醒,卻為這份提醒感到困惑。
為什麼要告訴他們這些?
他們並不熟悉,還是敵手。
他沒來得及把話問出口,氣勢洶洶說了不少話的人已經點開虛擬屏幕,像是失去興趣般無所謂地看了他們一眼,嗤笑一聲:
“算了,跟敗犬浪費什麼時間。你們做的不錯,成功打發我休息的無聊了,繼續保持。”
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休息室,隔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那到底是……”景琉覺得某種熟悉感很強,好像是上一場比賽中A班扮演死神的,卻死活想不出來名字。
“那是童和裕啦,童和裕。”不知什麼時候鑽出來的牧山悠介靠著他的肩膀,一口說破身份。
“原來是他!”景琉恍然大悟。
他曾經聽過童和裕的編曲,對這個內外很是矛盾的人印象深刻,一提就想起來了。
“所以他之前做了偽裝……說不定連名字都是假的。”他很快想到問題,回頭問雙胞胎,“他本名叫什麼?”
“星鬥哦。天上的那個星鬥。”牧山裕介靠在另一邊,嘀咕了句,“還真像是星星,耀眼明亮,現在還為黑夜裡的人指明方向。雖然話說得一點不太好聽。”
紅發少年忍不住笑起來:“什麼啊,我們在黑夜裡嗎?”
雙胞胎拉了他一把,同時往前走去,挺直腰板,目視前方,不同色的眼眸裡出現同樣的不屈,身上灰蒙蒙的頹喪與失落宛如被無形的大手拂去。
“嗯,所以才要努力衝出去,找到新的光芒。”
“下次,不想再輸了。”
星鬥回到休息室時,恰巧下一個隊伍的演出開始。
那是C班的另一個小隊,比起第一個的偏向意識流和波瀾較少的情況,他們的劇本明顯不太一樣,增添了更多轉折與樂趣,以較為幽默的方式演繹出了主題。
兩相對比,票數明顯會高不少。
“算是因禍得福?”星鬥看了眼舞台,覺得比起故意讓自己同班獲得高票數,他們大概更願意自己取得榮耀。
剛剛那行為或許還是衝動了些,可他不後悔。
他不覺得戰勝一個毫無鬥誌的對手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他說過要踩著這些五星們上去,就不會接受那種一蹶不振的無用對手。
這一隊表演過後,就是溫綸他們這隊。
為了及時上場進行比賽,溫綸組的成員已經換好衣服,在舞台後方等待。
星鬥對於他們的演出還是感到好奇的,當即認真看向投屏,準備仔細觀察。他不知道如今的溫綸能表演出什麼,是不是他能夠打敗的水平,或者他需要多久才能贏過。
上一組表演結束十分鐘後,舞台在輕微的飛行器浮動聲中重新亮起。
深邃遙遠的夜空下,巨大的白色圓柱傲然佇立,周身精細雕琢著花紋與圖案,似乎能感受手藝精湛的工匠如何仔細地打磨繪製。
如果不是碎裂一半,絕對是令人驚歎的藝術品。
而在這圓柱周圍還有更多斷垣殘壁,崩塌一半的牆壁、毀了大半的雕像、崩碎的欄杆、倒下的脊柱……從外麵來看,這裡是徹底的荒廢之所,隻能依稀辨認往日的輝煌。
“這地方好像已經沒有什麼東西了。”
“要是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恐怕早就被人拿走,怎麼可能輪得到我們這些後勤撿便宜。”
從飛行器上下來的兩人均穿著白底藍邊的製服,帶著統一的帽子,一邊四處打量,一邊頗為嫌棄地交談著。
“總之先找找看,說不定還有什麼東西遺留。聽說這個教派擁有能讓人青春永駐的秘法,找得的話,我們就發財了。”
其中一人耐下性子,安撫著同伴,往原先大概是聖堂的地方走。
“我們分頭行動,你去那邊看看。”他還不忘叮囑一句。
被安撫的同伴小聲嘀咕了幾句,不情不願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在聖堂翻找的人搬開幾塊沉重的石頭,又在無法搬開的地方仔細摸索一番,半天過去隻找到幾個碎瓶子和毀得不能看的畫像。
“真晦氣。”他啐了一口,心情逐漸煩躁起來。
然而他的同伴卻在此時高呼:“喂,艾希斯你來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