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誰也不想輸。
“但這不是你可以堂而皇之背叛的理由!”
楊語差點以為是自己忍不住說出的話,但這聲音來自旁邊,顯然不是他。
那位同學瞪大眼睛,似乎壓抑不住憤怒,對著那個一臉無所謂的黑發少年喊出那句話。一年A班其他人也是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
“……背叛?”
星鬥的聲音帶著點疑惑,深翠的眼眸不含感情地看了過來:“我和你們,什麼時候是可以用上這個詞的關係了?”
這句極冷淡極無情的話,宛如一道鋒利的刀刃,劃開了星鬥和他們的關係,也驚醒了楊語等下意識把星鬥分為自己一方的人。
是了,從最初開始,星鬥就沒有表現過一定會站在他們一邊的態度。之前由於班級比拚,所有人不得不團結一致,可此刻進行的是單人的比賽,每個人都為自己而戰。
失去了需要維係的團體,哪裡來的背叛一說呢?
楊語張嘴又閉上,最後黯淡了目光,撇開了視線。他對星鬥沒有那麼了解,但卻知道,星鬥對他們若有若無的疏離與排斥是真的,做出的決定也不是他們多說幾句就能改變的。
儘管他此刻委屈地想撲過去抓住星鬥的衣角搖晃,理智還是告訴他,現在做什麼都沒用了。
他有什麼立場要求星鬥永遠站在他們這一邊呢?
“這家夥……”安瑪斯鬆開一直緊握的拳頭,低聲罵了句什麼,也不再試圖得到更多答案,拒絕去看那個輕而易舉放棄他們的人。
不爽間卻也有幾分恍然,此前所見到的在火光下溫和微笑的那人像是泡沫中的幻影,一戳就消失了。
“還真是被小看了啊。”夏元掩藏在鏡片下的眸子陡然銳利起來,話語照例的嘲諷,“還沒有開始就已經認定這邊是弱小了,嗬。”這嘲諷的意味卻有幾分古怪,像是自嘲。掐住手心的力道緩緩鬆懈下來,心頭的火焰開始燃燒。
“你個混蛋!”明白了其中的含義,最開始質問的那人放棄了討要說法,隻是咬牙切齒地丟下一句話,扭頭不再看他,“是我看錯你了!”
剩下的人也不傻,弄清楚之後也沒有像這人一樣嘗試和已經做出選擇的星鬥說些什麼,壓下心頭的怒火,瞪了幾眼就轉過頭,儘力無視他,想要把心思放在這場比賽上。
這是一場決定未來的比賽,即便再為同伴的叛變生氣,也更需要注意現在的處境與將要麵對的難題。
而且……既然班上最厲害的家夥說那邊才是更強的,即使對那人生氣,也不得不思忖這話裡包含的意義。顯然,二年級們是一群不容小覷的對手。
星鬥靜靜等待了一會,把同班同學的冷眼與鄙夷看得清清楚楚,卻沒有再等到其他來指責質問的人,不由得微蹙眉頭,有幾分不解。
他不解的並不是他們對他這份厭惡的態度,從他做出決定開始這就是可以預見的,讓他困惑的是,為什麼隻是這樣就結束了。
按照他的設想,僅僅隻有一個人來怒罵的場麵是不合理的,至少還會有好幾個人來罵上一頓,甚至火上心頭拳腳相向也是正常。畢竟他的確做出了相當過分的事情,敢愛敢恨的少年人會因一時感情衝動行事再常見不過。
為了防止發生混戰牽連到二年級,他提前和學長們說過這件事由他自己處理,無論發生什麼都不需要他們插手。可此時看來,似乎是白做打算。
雖然星鬥口頭上將他和同班同學的關係分得很清楚,但實際上人與人的關係哪是這麼容易就能分清的。為了自己而努力是沒錯的,他的行為也的確帶有背叛性質。或許現在這些怒火中燒的同學暫時沒有想到,可星鬥背叛的並不是班級,而是“作為被宣戰的一方”,轉投入了敵方戰營的惡劣行為。
說不定等這些人反應過來,遲來的教訓就會到來了。
“你之前的叮囑好像沒什麼用。”卜宜年看看這個奇怪的學弟,意有所指地笑了笑,“還是說你算錯了自己在他們那裡的地位?”
一年A班的人大概並不在乎他,所以才對於他叛變的事情沒有太大反應吧。
星鬥思考片刻,將目前的情況歸咎於一個完全南轅北轍的答案:“嗯,我弄錯了。他們比我想象的要理智很多。”也堅定很多。
對於他這麼乾脆的認錯,本想戲弄一下的卜宜年反倒覺得無趣,揉了把黑發學弟的頭,嘟囔:“嘖,真不可愛。”
“不需要可愛。”星鬥撥開作亂的手,冷淡回應。令人驚訝的是前一天表現得很是傲慢的卜宜年並未生氣,聳聳肩就揭過了。看在明裡暗裡觀察他們的人眼中,就是關係很好或者早有交流的象征。
由於星鬥轉向二年級一方,所以一年級變成了十七人,二年級則是十人。
在這種情況下,作為領頭的卜宜年倒是不太在意:“我們隻是多了一人,規則不會改變,由我們發起挑戰,你們決定挑戰的內容,贏了繼續,輸了懲罰,隻是這樣而已。”
“我們原先接受挑戰的條件之一,是挑戰一方必須為高年級。”夏元作為被推選出來的談判員,條理分明地指出了漏洞,“如果加入一年級的人,我們應該有拒絕的權利。”
“算盤打得不錯。”卜宜年笑笑,“可惜,星鬥是我們的編外人員,也就是外援,並不算在二年級裡。這一點也已經和你們班導提過,他同意了。當然公平起見,你們也能得到一個外援,我們不介意。”
這個時候哪裡找得到外援?!
誰不知道水平更高的三年級在外活動,而次一級的二年級不正在和他們比賽。老師們又不可能摻和到學生的鬥爭之間!
心知這根本是下套的夏元表情不變:“我們不用外援的話,按理能得到額外優勢。”
“唉,都說了可以給你們外援,算了,身為學長可以大方點。”卜宜年假意歎氣,不想繼續糾纏這個問題,直接拋出最後籌碼,“你們不要外援,那可以從我們這裡換一個要求,不過必須比賽結束後再提。當然,這個要求不能直接逆轉勝負,也不能變更懲罰。”
比賽結束後再提又有什麼用?
夏元覺得這個學長純粹是在耍著他們玩,剛想出口反駁,就看見這位有著水藍眼眸的學長頗有深意地補充:“或者你們非要比賽前提,我們也無所謂。”
為什麼這麼說?他們有什麼陰謀?還是說會有什麼變化?
因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夏元思緒雜亂起來,後背有冷汗滲出,他渾然不覺間眉頭皺起,感覺背後其他同學的目光沉重起來,隻等著他做下關鍵的決定。
“我們……”他想說還是比賽前使用,無意間看見了一雙熟悉的深翠眼眸,心下一緊,頓了頓,改口道,“那就比賽結束後使用。”
“隨你們。”卜宜年一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很快又放鬆下來,“那麼說好了就開始吧。”
“嗯。”夏元沉聲應了。
回到一年級那邊,其他人對於夏元做出的選擇也很是疑惑。
“夏元,你怎麼了?為什麼要答應他那個奇怪的條件,這樣一來我們不是沒什麼優勢了嗎?”有人止不住抱怨,“你說讓他們不許做超過我們所學的動作也行啊。”
“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比賽後更有好處嗎?”
“夏元,你在想……”
安瑪斯看不下去,攔了一把,站在夏元旁邊解釋:“夏元是我們一致選出來去談判的,現在我們該選擇相信他。更何況不是所有選擇都會立馬體現效果,我們至少該等到比賽結束再說。”
安瑪斯因為上次的比賽積累了不少威信,何況他一旦沉下臉色看上去相當不好惹,平時的信任和此刻的威嚴疊加,儘管還有人覺得這個抉擇草率,明麵上卻已經沒有人再說什麼。
“謝了。”重新獲得清淨的夏元道了謝,望向安瑪斯,表情還是不輕鬆,“我知道你要問什麼,不瞞你說,其實我也沒有底。”
“那你為什麼?”安瑪斯不能理解他怎麼會做出這樣看上去沒有意義的選擇,這不是一向謹慎的夏元會乾的事情,楊語乾的還差不多。不過楊語好像受到了什麼打擊,焉焉的坐在一旁發呆,不說話也不參與這些。
“……”夏元抿了抿唇,低聲道,“星鬥。”
“什麼?”
“星鬥明明並不該在意這件事,因為我們已經是不同陣營的對手。以他的性格,不該在那時注意我們的想法。”夏元回憶著那一瞬間的眼神,“可是他卻用一種很奇妙的眼神看過來了。”
“簡直在說——你們真的選了正確的方向嗎?”
一念之差,他選擇了原本沒想過的答案。
這邊關於做出選擇的探討和安瑪斯無奈接受的事情,星鬥並不知道。
隻是在學長給完選擇施施然回來後,他才開口:“學長還真是壞心眼。萬一沒有我作借口的話,要怎麼辦呢?”
“你在擔心這個?”卜宜年往椅子上一靠,讓其他人開始比賽,隨意地回了一句,“到時候會有更多辦法的,你應該知道的不是嗎?”
“……也是。”星鬥看向第一個被選中的同學和他對麵的對手,不再多說。
第一個被選中的同學似乎在儘力控製不讓緊張表現出來,可惜緊繃著的臉皮反而說明了狀態。身為被挑戰者,他選擇了一首自己跳得最為熟練的舞蹈,作為比賽內容。
那位二年級學長神色淡淡地點頭,表示知道了。
智能AI操縱著舞台升起,燈光與背景音很快備全,隨著兩人站上舞台,挑戰賽正式開始。
明顯這位同學有在這支舞上下苦功夫,節奏感很不錯,舞蹈動作之間的銜接流暢,基本沒有出錯,還有幾分自己的風格。如果在課堂上,大概會被老師評為A。
星鬥一邊內心評價,一邊歎氣。
——可惜,他遇上了這樣的對手。
二年級的學長站上舞台的那一刻,仿佛自成一片領域,微妙的氣勢與氛圍在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間形成,伴隨舞蹈愈演愈烈,慢慢感染到每一個看見他的觀眾,被直接帶入到那份獨有的動感中,隻覺得心神都被牽動。
直觀來說,如果說一年級的同學能得到A,那這個學長大概能得到S。看似隻差一個評級,卻是極難的階梯。要打動偶育的老師拿到S,一年級目前還沒人能做到。
落敗仿佛理所當然。
甚至不用係統給出評分,不用班導給出評級,所有人已經知道了結果。
在一年A班的安靜與二年級的歡聲笑語中,第一場極快地結束,以幾乎碾壓的方式。
星鬥毫不意外地看著下一場無縫銜接地開始,看著那個同學選擇了戲劇片段作為挑戰內容,好像是放棄靠舞蹈取勝,準備靠演技一較高下,心裡隻有淡淡的歎息。
他的同學們還是天真了,以為換條道路就能取巧獲勝。
或者他們隻是忘記了,畢竟在他想起夢境裡的事情前也不記得——所謂的二年級A班,意味著一年級們現在所學的一切、所經曆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他們曾經有過的一部分罷了。
意味著,他們是已經在一年的淘汰中存活,並且站在二年級頂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