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人不是生下來就能識字讀書,同理,鳴花一開始也不是全能小秘書。
剛化鬼那段時間,鳴花處於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狀態。實習生·鳴女牢記遠離紫藤花和不能曬太陽,又對彆鬼熱衷的人類血肉提不起興趣,思來想去,隻能自己安排自己看大門。
彼時的鬼舞辻無慘也是鬼王新上任,經常會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比如致力尋找最好吃的人類。
自覺看大門的、傻乎乎的鳴花,很長一段時間被迫圍觀老板花樣進食。鬼舞辻無慘從最初講究的切割、裝盤,甚至還想調味烹飪一下,到後來簡單粗暴地上嘴生啃……鳴花真的經曆了太多。
幸運的是,在這樣詭異的職場環境下,鳴花堅強地成長了起來。不僅僅是成長為靠譜的小秘書,也建立了獨特的世界觀——她的確不是人類,但也不能簡單歸類為鬼。
鳴花本能地抗拒食用人類血肉,但不會主動抵製其它鬼食用人類。
當然,身處暴力社會的底層,鳴花激烈抵製也沒用。
後來血鬼術覺醒、能力強了一點,鳴花開始悄悄幫助人類。
雖說如此,她拚勁全力所能做的,也僅僅是挽救‘災難’肆虐後幸存的零星生命;這些頑強的生命並不感激她,具體舉例不死川實彌,其中也有敏銳聰慧的人類用鐮刀砍下她的頭。
鳴花做不到憎恨,因為她也是悲哀的生物,鳴花隻覺得難過。
因為那孩子扔下鐮刀、大聲辱罵後,又茫然無措地抱住她的身體痛哭。
我到底是什麼呢?人類?還是鬼?和服少女乖順地站在一旁,像個善解人意、知情識趣的普通下屬,平靜旁觀著人類和鬼的交易。
“……它還活著哦,”童磨蹲在一堆血肉邊,用手指戳它的脖子(也許),“算是見麵禮。不想要了就曬曬太陽,馬上就能變成灰,散得乾乾淨淨~”
你不也是。鳴花抬頭,瞥一眼撐著膝蓋起身的教主大人。
現在是下午三點左右,一天中陽光最熾烈的時段剛過,童磨巧妙地站在一樓前廳的陰影中。
這種白天主動拜訪、近乎提著性命送上門的行為,教主大人九成九是鬼生第一次;作為虛無縹緲型人質的鳴花站在他身後,生與死的距離從未如此之近——
近到,隻要少女抬手、奮力一推,就能讓童磨徹底暴露在陽光下。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鳴花垂下視線:強悍的鬼能短時間抵抗陽光。
對教主大人而言,殺她不過是轉身笑一聲的功夫。
“那麼這件事就算結束了?”童磨握著冰扇,從容看向一言不發的森鷗外,“今後不會有鬼主動出現在橫濱地區——唔,說起來有點可惜呢,我對那本書很有興趣~”
“是的。”森鷗外不為所動,隻回答想回答的問題,“需要護送嗎?”
……直接趕人嗎?芥川詫異地看看頂頭上司,又沒所謂地垂下視線:無妨。首領
有他的想法。
“差不多也到時間了。”童磨偏頭看看窗外,含笑望向和服少女,“鳴花要和我一起走嗎?不是為無慘大人工作哦,隻要陪在我身邊就行。”
男人琉璃似的眼眸中閃爍著近似柔情的光芒,海誓山盟般緩聲道,“我會對鳴花很好的。”
如果所謂的‘很好’,是指每日一問‘能給我一根手指嗎?兩根也行’。
鳴花毫不猶豫:“多謝,不必了。”
“被拒絕了啊。”童磨‘唔誒’一聲,語氣失落,“不考慮一下嗎?鳴花在我身邊能過得很好哦,無論是錢、華麗的衣服、漂亮的房間,還是美味的食物,我都能給鳴花。”
開始了!邪.教教主的金錢攻勢!你腐蝕不了富有的我!
近幾個月才開始拿工資·並不富有·鳴花:“承蒙厚愛。”
“好吧,”童磨收起深情,“看來橫濱是個遺憾的城市。”
成年男性的身體蠟像般飛快融化,變回非法入侵民宅時的幼體教主。
“最後一個請求,”幼體化的童磨高度隻到少女大腿,伸手扯扯鳴花的腰帶,配著男童的聲線竟然有幾分可憐,“鳴花送我到街角吧?傘被我隨手扔掉了~”
我再重複一遍。休想使喚和你關係很差的離職同事。鳴花:“恕我……”
“樋口,”森鷗外點名剛到場、一臉懵逼的女性下屬,“童磨先生交給你了。鳴花,跟我來。”
完全沒弄清情況·樋口一葉:“哎?哎、哎?是……”
雖然之前的事情還有疑慮,但本著‘無論誰都比童磨危險性低’的基本宗旨,鳴花跟了上去:反正這次也是為了向森先生請辭而來的。
考慮到安全性,通往首領辦公室有一架專屬升降梯。之前拜訪森先生時,無論進出直達升降梯都要經過嚴格的檢查——當然,這次跟在首領身後也沒能避免。
“這是規定。”森鷗外負手站在升降梯內,紳士地撇開視線,“希望鳴花小姐不要介意。”
又不是第一次了,現在說介意也來不及了呀。鳴花莞爾:“是。”
之前垂死掙紮用的轉輪手.槍被收走,和服少女安靜在森鷗外身後站定。滑輪咬合的聲音緩緩響起,樓層上升時,錯落的光影穿過柵門,宛如平靜詭譎的夢境。
“羽二重鳴花,”愛麗絲突然伸手,用力拉住鳴花的手指,“你真的不記得林太郎了嗎?可是,你明明救了他,還答應以後要嫁給他。”
“我沒有。”鳴
花一愣,語氣篤定,“婚姻約定是很重要的事,我不會記錯。”
“好吧,我是騙你的。”愛麗絲聳肩,一手拉著森鷗外,一手拉著鳴花,“但你真的救了林太郎,林太郎一直在找你,花了很長時間、找了你很久——我覺得,你應該補償他。”
……我該怎麼說?鳴花陷入苦惱,悄悄看向旁觀的首領先生。
“愛麗絲隻是在開玩笑。”森鷗外寵溺地拉過小姑娘,“鳴花小姐可能忘記了,大約四十年前,有
個走失的孩子不小心闖進你的住處……你迫於無奈照顧了他一段時間。”
走失的孩子?和服少女努力回憶:走失的男孩……四十年前……?
“也許你還記得,”森鷗外的笑容微深,帶了幾分戲謔,“【森茉莉】這個名字。”
鳴花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神情震驚:“茉、茉莉?!”
“啊,鳴花小姐不會直到現在還以為【森茉莉】是女性吧?”森鷗外故作驚訝,“我以為你已經發現了?畢竟那段時間,更衣和沐浴都是——”
“請不要再說了!”鳴花恨不得原地消失,“請、請不要再說了!我、我可以道歉!”
“沒關係,”柵門緩緩拉卡,森鷗外語氣愉快,“那時我隻是個十歲不到的孩子。”
“……”鳴花尷尬得想捂臉。
在小秘書記憶中,的確有【森茉莉】這麼一號人。當年宅鬼鳴花出門采買,被一位自稱【森茉莉】的小女孩一路跟蹤到位於深山老林的無限城。
彼時十二鬼月會議亟待準備,鳴花空不出時間把她送回城鎮,又不敢讓她獨自遊蕩在危機四伏的山林裡,隻好以‘儲備糧’之名,將【森茉莉】暫時安置在無限城內。
萬幸‘小姑娘’懂事好養活,有吃有喝就安安靜靜呆了一周;直到無慘大人離開,鳴花才把她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