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打麻醉,把冷藏箱準備好,等下取出大腦直接放進去,彆像上次那樣毛手毛腳了。”
“知道,都做過多少次了,我還沒數嗎?”
廉山眉頭一點點皺起,他怎麼感覺不對勁?但是對話內容想一想又沒什麼大問題。
換腦手術可不就是要把腦子拿出來嗎?
但是這個時間點……
思前想後,他決定守在附近等手術結束後看看情況,沒多久,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走過來,進入手術室,長達兩個小時的手術開始。
廉山在門外側耳傾聽,將手術室內的所有對話儘入耳中。
買賣器官,取下真腦換質量低等的腦子,宋化從最開始就盯上了崔朔這個倒黴鬼。
廉山越聽越心驚,直到手術燈滅才慌忙躲到一邊,他眼睜睜看著護士提著冷藏箱走遠。
那裡麵裝著崔朔的大腦。
她們想拿去做什麼?
廉山無法容忍這種醃臢事發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廉山推著輪椅正想追上護士,手術室大門打開了,宋化從裡麵出來,兩人撞個正著。
廉山眼睛一瞥看到手術室內的血,他的麵容還帶著怒意。
宋化是個聰明人,沒有哪個病患會淩晨在手術室附近亂晃:“這位病人,你需要回自己的房間。”
廉山的胸膛因為呼吸而起伏不定,怒瞪著宋化要說什麼。
宋化反而先一步靠近他,聲音輕慢:“我記得你,你是不死科技的安保人員對吧,內臟需要更換至少兩個以上。”
“不死科技有最好的福利待遇,他們會承擔大部分仿生內臟的費用,但不是全部,你貌似需要自行支付50萬信用點。”
“高級病房住的怎麼樣,還舒服嗎?有些事情該看不見就當做看不見,懂嗎?”
廉山終於明白,為什麼那些病患支支吾吾,他們知道第八病棟隱藏了什麼,卻又沒一個人敢說。
他們會是器官買賣中的一環嗎?
廉山的診斷報告會不會有誤診?
講述時他的思緒仿佛又飄回了那天,廉山低垂著頭,麵部情緒被掩藏。
柯巫像靜止的玩偶,她看著廉山,眼瞳之中有橙紅光圈:
“你確定要對我坦白嗎,我在進行攝錄,我所見所聞的一切都會上傳至特情局或是糾察局,你做好準備了嗎?”
廉山沉默很久,直視柯巫:“嗯。”
看著人的眼睛說話,是一種禮貌行為,但在這層之下還有一種含義。
通常來說,說謊的人不敢和人對視,會眼神躲閃,因此直視眼睛說話成為一種“沒有撒謊”的自我證明行為。
柯巫輕輕眨了下眼睛,或許是說,開始吧。
陳述你的罪行,讓機器人來判斷你是否真的有罪。
“那個醫生的言下之意就是讓我不要多管閒事,”廉山背靠牆,神色黯然,“我不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對是錯,如果錯了我承受得了報複嗎,如果對了,我恐怕也承受不了針對。”
“第一醫院的主任醫師多少會和政府有點權利牽扯,我無法承擔為真相坦白的後果,所以......”
所以他選擇了隱瞞。
柯巫靜靜聽完整個過程,沒有打斷沒有用眼神譴責他。
廉山麵對活屍的愧疚便足以折磨他自己,不過是選擇閉嘴,沉默,就讓這麼多人送死。
廉山的聲音有幾分哽咽。
柯巫說:“沉默的不止你一個。”
柯巫按照廉山所說的推測,這件手術室很可能是用來當切割器官去販賣的不法窩點,沒有被發現的原因或許有一部分是因為患者被換了仿生內臟或是便宜的內臟。
內臟有好有壞,好的能用四五十年,壞的呢,一兩年?
一兩年之內患者會出院,死在外麵如何也跟他們扯不上關係了。
柯巫勉強了解了第八病棟的罪惡源頭。
販賣器官,醫護聯手,但究竟發生了什麼,使護士異變,活屍遍地,腦子裡還長草?
柯巫的臉繃緊,事情變得有些棘手了。
廉山抬頭看她,柯巫已經不做停留往暗門走去。
她剛才那句話並不是安慰廉山,第八病棟一定也有人配合了宋化的行為,才會讓事情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柯巫掀開幾道雨簾,活屍們躺在乾涸的血泊中,或許是溫度過低,血液浮起一層油膜。
柯巫掠過一眼便把注意力放在暗門上了。
觸手護士剛才躲進去,裡麵恐怕是老巢,廉山自覺跟著她後麵。
柯巫現在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執著了,大概是想彌補自己的隱瞞。
柯巫把黏糊糊的觸手線團塞進口袋,單手持槍,左手對他做了個手勢。
廉山意會,幾步衝到暗門一側,兩人一左一右守在門外,隨著柯巫的口型準備衝入。
廉山看著柯巫的嘴型陷入回憶。
在入侵事件之前,他保持著混吃等死的態度在安保小隊做個組長,武鬥係列研發之時中心城就派人來監督。
先是經過特訓的糾察局小組,再是負責人隔三差五的來查看進展,連譚清露都被調去專門負責仿生人的項目。
他們是怎麼說的?
“很有希望。”
“不二選擇。”
“遠超人類。”
他那時和幾個隊友勾肩搭背靠在自助販賣機旁邊,喝營養液打發午飯,對那些領導層的恭維話嗤之以鼻。
靠機器解決輻射,一邊製造電子垃圾一邊要電子產物去清除,這本身就是悖論。
但他看到了那十幾具活屍,和把觸手拆筋扒皮的柯巫。
她不會受傷,無畏風險,把他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廉山覺得自己或許過於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