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開燈,窗外的殘陽照到薑白脖頸,那條血痕觸目驚心。
薑朝文心疼了。
良久,他沉聲說:“你不會是好騙我同意,編了一個故事吧。”
他其實清楚,他兒子是世上最好的孩子,他不會,也不可能為了實現目的而欺騙他。
薑白嘴唇剛張開,薑朝文已經用力抱住他,沒讓兒子看見他冒出來的淚。
“兒子,你受苦了。”
門外,來喊父子倆吃飯的蔣芸芬擦掉淚,沒有出聲,輕手輕腳轉身下樓。
她想還好她明白得夠快,很早就同意薑白和顧徐在一起。
她寶貝獨自不斷循幾百年,以後有顧徐陪著他,男人又如何,她兒子喜歡就成!
誰愛說閒話誰說去,她有兩個又高又帥的兒子,背地裡羨慕去吧!
薑朝文和薑白下樓了。
顧徐拉開椅子起身,喊他:“薑叔。”
薑朝文點頭,坐下直接撂了兩瓶白酒在桌上,看向顧徐:“能喝酒嗎?”
薑朝文擰開瓶蓋,二話不說給顧徐倒了滿杯:“喝。”
薑白想說點什麼,想想算了,他爸這牛脾氣能同意他和顧徐在一起,其他的,隨他去吧。
於是整個晚上,顧徐都沒能從飯桌下來。
第二天薑白下樓,一樓彌漫著濃鬱的酒味,薑朝文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桌上擺著無數空酒瓶。
顧徐倒是醒著,不過臉色紅得驚人,看到薑白,他撐著桌麵起身,緩慢走向薑白。
他被薑朝文考驗了一晚上酒品,到天亮,薑朝文才沒扛住先趴了。
顧徐走得不穩,薑白擔心他摔倒,快步過去,還未接住顧徐,顧徐先他一步抱住他腰,頭很是困難往薑白懷裡擠。
顧徐比薑白告那麼幾公分,骨架也要更寬大,整個人往薑白懷裡擠的樣子特彆滑稽。
顧徐鑽了很久,總算鑽到一個舒服的位置,他臉緊緊貼著薑白的胸膛,說話比平時緩慢許多:“老婆,我好困。”
薑白:“……”
要不是他知道薑朝文的酒量,他真懷疑顧徐是裝睡占他便宜。
懷裡一大坨持續不停擠,薑白沒辦法,隻好抱著他,引著他上樓。
蔣芸芬有給顧徐收拾房間,在三樓的客房,到二樓,薑白懶得再上去,直接把顧徐帶到他房間,一看到床,顧徐就自發倒上去,卷著被子睡覺了。
見他沒什麼事,薑白抬腳要走,還沒動,顧徐倏地睜眼,朦朧的睡眼跟著薑白移動,啞著聲音問:“老婆你要去哪兒?”
薑白深吸口氣,才忍住拽起顧徐去衛生間,用冷水澆醒他的衝動,平靜說:“你好好睡覺,我去救你的樹。”
顧徐看著他,半晌道:“謝謝老婆。”說完卷著被子側身徹底睡著了。
薑白按按太陽穴,才離開了房間。
薑白把生病的橘子樹帶回了他的秘密基地。
院子裡的土是他新培育的黑土,能給植物提供比普通黑土三倍的營養。
這棵橘子樹實在古怪,明明救活沒多久,竟然又反複,現在隻能試試種在他院裡能不能活了。
薑白忙活到下午,總算移植好樹。
啪嗒。
忽然,豆大的雨滴砸到窗戶上。
下大雨了。
薑白最後正了正樹,正要走,忽然,他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你也死了。”
“你們都死了。”
“又隻剩下我。”
“爸媽,我來找你們可以嗎?我一個人,真的很累。活著,很累。”
這是,顧徐的聲音!
薑白猛地回頭,然而瓢潑的雨裡,並沒有人。薑白詫異了。
分明是顧徐的聲音沒錯。
轟隆!
突然一道驚雷,從空中劈到橘子樹,薑白在找著顧徐,並沒有發現,他抓著樹梢沒撤手,就被樹稍傳來的電流電暈,身子一栽,倒在了雨中。
……
薑白又夢回到那一天。
12月31日,河濱公園。
他去麵試,眼見著時間快到,他想起河濱公園有條捷徑,隻要穿過那個湖,他就能按時到達麵試的公司。
他腳尖一轉,快走到湖,突然有人驚呼——
“救人啊!有人跳水了!”
砰。
一聲巨大落水聲,他想也沒想,脫掉大衣飛快衝到湖邊,隱約見一個男人在湖裡,他跳進去,直接遊向他。
冬天的湖水冷得人發顫,模糊的水裡,他用最後的力氣將那個男人推上岸。
而他自己,則失去重力往下墜。
不同的是,這次他還看見了另一個男人。離他很遠,離他很近。
跟著他,一起往下沉。
朦朧中,他聽到遙遠的湖岸傳來嘶吼聲:“放開我,讓我去救他!顧徐還在水裡!還有一個年輕人!”
又有一個聲音說:“你救過一次,差點沒命啊!”
……
原來。
跳水的不是他救的那個人,是……
漫無邊際的水裡,薑白艱難轉頭,看向一同和他墜落的男人。
這一次,他看清了。
黑暗散去,那個男人,是顧徐。
……
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薑白疼醒了。
他睜開眼,入慕是黑漆漆的天空,還有變小的雨滴。薑白發了一會兒呆,嘴角動了動,有些荒唐地笑了出來。
所以,他不斷循環的原因,是他救錯了人,害死顧徐,也害死他自己嗎?
那結束重生,是這一次顧徐沒有自殺,他們倆就又都活了下來?
在他不斷重生的20次,顧徐他,也自殺了20次?
薑白眼眶濕潤了,不是雨,是他無聲哭了。
雨漸漸停了,薑白還是沒有動,最後他是被出門巡邏的機器人撿回房間的。
快半夜接到顧徐的電話,薑白聽著顧徐問他什麼時候回家,他鼻翼一酸,開口就是濃濃的鼻音:“顧徐,你想過自殺嗎?”
對麵瞬間安靜。
兩人都隻能聽到彼此淺淺的呼吸聲,過好久,男人才笑著說:“那是遇到你之前的事。”
遇到陽光後,他就不舍得死了。
薑白不再問了,他的心跳動著,跟著聽筒裡男人的呼吸,他咽下哭腔,笑著說:“我明天回去。”
啪。
再忍不住,飛快掛了電話。
薑白蜷縮在角落,嗚咽了整個晚上。
他心疼顧徐。
很心疼,很心疼。
比心疼他自己,更要心疼。
早上薑白是被雨聲吵醒的。
又下雨了。
他眼睛腫得快睜不開了,爬起來盯著窗外好一會兒,他才喊機器人給他送熱毛巾過來。
卷起熱毛巾敷著眼睛,他見時間不早了,打算出門看看雨況,不是特彆大,他就趕快出山。
吱呀。
門打開,薑白還未出去,眼睛便瞪直了,怔怔望向院門口,隻見一個撐著傘的男人,在暴雨中向他走來。
而他身後,是風雨欲來的連綿深山。
顧徐也沒想到薑白會突然打開門,瞧見他隻穿著薄薄的衣服站在門口,他停在屋簷下,笑著解釋:“我有點想你,來接你。”
他說著收攏傘,密集的雨珠順著傘尖滴在地麵,他的褲腿也沾了不少泥漿。
下著大雨的崎嶇山路,他一個不熟悉的路的人,還是為了他,找來了。
薑白望著男人溫柔的眉眼,心轟然一塌,這次換他,主動快步上前捧住男人的臉,微微踮腳吻上男人微涼的唇。
旋即,帶著淡淡鹹味的回應從他嘴裡溢出。
“顧徐,我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