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思放空的間隙,身後套間的門打開了。
沒做任何打理的盛驚瀾拎著外套,頭發軟軟掃過眼睫,一副大夢初醒的模樣出來了。
寧海橋這才回神,幾分驚愕:
“昨晚在這睡的?”
“嗯,劇本圍讀到很晚,在這歇了。”盛驚瀾道。
這幾年的盛驚瀾屬實沒少撈錢,拿出部分入了公司股份,有錢一起賺,有辦公室一起躺,算是半個老板。
他的視線幽幽落在桌麵幾塊糖果上。
他在沙發上坐下,揉著眉心,看樣子睡眠不足,聲音喑啞:
“你以前不是見了糖就如臨大敵。”
寧海橋抬手按著腮幫子鼓起的一塊,糖果在臉頰內側一點點融化。
“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讓時傾頂替了蕭榕的角色麼。”他答非所問。
盛驚瀾沒作聲,眼底黑沉一片。
“因為在遇到時傾前,我不知道糖果的滋味。”寧海橋笑笑。
他出生在大家族,一如傳統,製度森嚴,連每天攝入的卡路裡都要嚴格控製,糖果類的甜食更是碰都不許碰,仿佛帶著無形的枷鎖,就這樣長大了。
寧海橋和曾經的時傾一樣,對於家裡的要求言聽計從,就連開什麼顏色的車都由家人決定。
想過跑,哪怕給他一個暫時喘息的地方,可管家就像在他身上裝了雷達,總是能精準定位他,然後帶一幫人把試圖逃跑的他帶回去。
曾幾何時他也好奇過糖果的滋味,可隨著家裡不斷的精神控製,他開始不斷自我暗示,他厭惡這種東西。
人總會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擾一生。
所以當他看到自己的車子被人不小心擦蹭後,並沒生氣。
因為他在雨刷後麵看到一張紙條、一遝紙幣和幾塊糖果。
紙條上是這麼寫的:
【對不起,由於我的冒失不小心劃了您的車,但我學校今天期末考,我得趕去考場。不過您放心,該我的責任我一定負責到底,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先賠償給您,我把電話號碼給您,您一定要給我回電詳談賠償問題——時傾】
寧海橋數了數,零零散散的紙幣加起來也隻有二百塊,像他這樣的豪車如果送去補漆加單片維修,沒個兩萬塊還真拿不下。
這不是一個窮學生能負擔得起的。
或許窮學生見識少,還以為補漆維修撐死千八百塊。
那時寧海橋產生了這種想法:倒要看看,當他知道維修費至少兩萬塊還敢不敢繼續裝這高風亮節的。
時傾那時候才十九歲,還在讀大一,一考完試就騎著他那幾乎報廢的小破車火急火燎趕過來,碰到了寧海橋。
一問維修費,他眼神都渙散了。
說白了,就是寧海橋停車不規範,占了自行車停車區,車子被蹭純屬活該,鬨到警局對他也沒好處。
看這窮學生嚇得眼神失焦,他很樂意給他指一條明路:
“你現在騎上車子跑,我追不上你的。”
時傾沉默許久,搖搖頭:
“我可能一時拿不出這麼多錢,但我保證,六個月內一定湊齊維修費。”
後來的時傾還生怕對方不信任自己一樣,三五不時有了錢就趕緊還,每次都是拿信封裝起來夾在雨刷下,還要反複強調“對不起”。
後來他倒真把這兩萬塊還上了。
本以為這隻是雙方漫長人生中的小插曲,直到後來,寧海橋公司新進了一批練習生,聽說裡麵有匹黑馬極受資方關注,他便親自去到練習室想見識見識是哪路神仙。
恰好碰到作為助理的時傾和這匹黑馬對台詞,隻聽了一會兒,感歎時傾台詞功底屬實厲害,又覺得他是個老實本分的實在人,反倒是對黑馬蕭榕開始沒多大好感,於是決定將角色給時傾。
離開公司前,碰到時傾在門口等他,好像不記得他了,一口一個“寧總好”。
為了表達對寧海橋賞識之恩的感謝,他摸遍口袋也隻掏出幾顆水果糖。
寧海橋為什麼後來出錢為他在最繁華地帶租房子,大概是那時時傾手捧糖果柔柔笑著的模樣,實在深刻。
全程,寧海橋說,盛驚瀾聽,始終不發一言。
回憶結束,盛驚瀾的目光再次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