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茶銀並沒被劫,資金也不短缺。但如果否認這一點,茶幣的發行就不好解釋了。
所以謠言既說茶銀被劫,葉崇明乾脆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說話裡隻用“被劫之事”來模糊過去。
雖說葉雅茗跟他說讓謠言流傳一會兒,不必急著辟謠,但那是指沒把這話說到他們麵前的情況下。
現如今人家都指到鼻子跟前了,有些話就得說清楚。至於怎麼說,那就是說話的技巧問題了。
不知何時,楊宏從一樓上來了,站在樓梯口聽了好一會兒。
聽到這話,他不由嗤笑,開口道:“不失信於人?葉伯伯,您這話有些誇口了吧?我怎麼聽說您這次給園戶的不是銀子,而是一張叫‘茶幣’的紙?這不等於欠條嗎?”
葉崇明明知楊宏跟孟呈煒勾結在了一起,準備要對付葉家。可這會兒在這裡看到他,心裡對這人還是失望之極。
楊家也是有茶樓的,所以楊宏除了茶行有事才找上門,平素是從來不跨入集香樓的。這會兒卻特意過來對葉家落井下石,從為人來說未免太卑劣了一點。
俗話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楊家想與葉家競爭自是沒問題;在場的人想從他手中搶奪園戶也能理解。但商賈也應該行君子之道。
若不是商人儘給人一些不好的印象,比如不講道義,為人狡詐,愛算計,眼中隻看到利益,商人的地位何至於這麼低?
他做行首這麼些年,一直以道義、誠信約束臨安的茶商,平時看到風氣也不錯,令他欣慰。
可他一朝遭難,這些人的真實嘴臉馬上露出來了,這讓葉崇明深覺悲哀。
葉嘉興站在祖父身後,將眾人的嘴臉也看得了明明白白,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
他自出生,葉家就這麼富有;他自懂事起,葉崇明就是茶行行首。走到哪裡人們都會對他客客氣氣的,有些茶商家的孩子還因為祖父的身份,奉承於他。
可他現在看到了世態炎涼。
如果沒有堂妹事事預料在先,他們葉家真的出事了,走出去看到這些變臉,他一定會崩了心態。
“對,我葉家因遭劫難,手頭銀兩一時短缺,便與錢莊達成合作,讓梅家寶豐錢莊發行茶幣,與園戶預訂春茶。園戶拿著手中茶幣到寶豐錢莊兌現,即可換取等額銀錢。如園戶等春天交易茶葉時與我兌換,我葉家可付一定利息。”
他努力忽視大家臉上各種各樣的表情,拱拱手對眾人道:“在座之人,如果某年手頭不便,缺少預訂茶葉的銀錢,便可參照老夫今日做法,與錢莊合作。我此舉雖屬無奈,卻也是為大家想出一條解決資金短缺的法子,好歹不負行首之位,不至於愧對大家。”
他這話一出,許多人都“嗡嗡”議論起來。
說實在的,官府雖實行茶榷製度,但給茶商們也是留有一定利潤空間的。大家之所以乾這一行,就是因為它厚利。故而每年大家都想多多預訂明年春茶。
無奈茶葉要提前半年預訂,且不光要交付給榷務司,還要交訂金給園戶,一出手就是幾千幾萬兩甚至更多的銀子,有多少人有這樣多的流動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