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們動作十分迅速地將手中拿的東西放下,布置一通後,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眾人所在的這個裝有火牆的大屋子是專為賞梅而建的,朝南的這邊開了一個大窗,因是背風,又有火牆,便是將窗戶大開,置身於其中也並不冷。賞梅時把窗撐起,麵對的就是園子裡開得最盛的那幾株紅梅。
此時那窗框外麵,一個丫鬟將花瓶放在長長的案幾右角上,也跟著小廝退出了視線,剩下的一個丫鬟則捧著花瓶站在左角。
擅畫的友人已要拍案叫絕了。
這一高一矮、一動一靜兩枝紅梅,被長幾案的橫線分成了兩半,形成對角。再加上幾案上擺放的高矮錯落有致的器皿,以及四角有雕花裝飾的窗框,這簡直就是畫畫的絕妙構圖!
他作畫的欲望簡直爆棚。
可還沒等他行動,就見一直站在那裡不動的樊鬱走到幾案前坐了下來,身上披的鬥篷不知何時已被取掉了,露出他身上月白色的錦鍛長袍。
此時位於幾案旁的一處忽然冒出了水汽,大家這才看清楚那是一個紅泥火爐,火爐上正坐著一個陶壺,壺中的水被燒開了,水汽氤氳,剛才靜止的畫麵忽而生動起來,有了鮮活氣。
剛才不知何時落下的簫聲又起,幾聲過後,悠揚的琴聲也和了進來。樊鬱提起茶壺,開始泡茶。
他其實離大家並不遠,他的一舉一動,大家都看得清。
而此時,大家已不在意他在做什麼了。
紫檀木幾案,案上或陶或瓷搭配得極具韻味的茶具,溫暖的火爐,氤氳的水霧,遒勁的紅梅插瓶,氣質儒雅的年輕男子,遠處一株株盛放的紅梅,漫天漫地的白雪,時不時還有一朵兩朵雪花從樹上、天上飄落,又有時有時無的梅香與茶香……
此情此景,美妙得令人讚歎。
“快,紙筆。”不知何人吩咐書童。
大家被這聲音驚醒,紛紛走到屋中的大幾案前,作畫的作畫,寫詩的寫詩,靈感泉湧,筆走龍蛇。
待大家創作完畢,放下手中的筆,一盞盞熱茶便由仆人端到了他們麵前。
大家看那茶盞,裡麵泡的竟然是一朵梅花,大家驚愕,將茶水放到唇邊輕啜一口,滿嘴的梅香與茶香,旋即舌底生津,口腔裡泛出甜來。
“這是梅花泡出來的?”有人訝意。
他們一群都是京中有名的文人雅士、富貴閒人。以前見這梅花好,也不是沒有拿來泡過茶。但味道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美好,梅花被泡後也很不好看,還被人嘲笑為“烹琴煮鶴”。
可今日這一盞茶,完全顛覆了他們的印象。
“哈哈……”樊鬱不知何時進來了。
他笑道:“非也非也。這是頭采明前散茶,泡出茶味後再點一朵梅花於其上,不過是取個意趣。茶味還得靠真茶。”
“散茶?”聽到這話,大家很是意外。
在他們看來,散茶隻是販夫走卒解渴之用的茶類,不能登大雅之堂。唯有團茶,才能儘顯富貴氣質與高雅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