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夫子執杖而立,眼褶微微掀開,露出一絲精亮瞳光,又很快斂去,不動如山。
有人喝彩,有人偷瞟祁墨。
“……”
對碰不可怕,誰醜誰尷尬。兩大山門的親傳齊聚,祁墨並非體修專修,結論自然因人而異,但眾人無非是抱著吃瓜看戲的心態,結果無所謂,氛圍最重要。
畢竟這麼嚴肅無聊的場合,誰不想找點樂子看?
作為犧牲品的祁墨,對此深惡痛絕。
真是人心不古,世態炎涼,人情淡薄,人走茶涼。大悲啊,大悲!
鍛體考核進行得飛快,紀焦也見好就收,側身衝著身後的隊伍輕輕點頭。
考核仍在繼續,多數人的成績徘徊在二等或者三等,有自知不行舉到二等就放棄的,也有滿臉通紅額角青筋想再高一等的。
輪到祁墨的時候,場麵倏地靜了下來。
所有人望向這邊,目光中隱隱有所期待。
石錘表麵並無特彆,紋路粗糙,甚至形狀也不規則,隻在側端伸出來一條細長手柄。祁墨垂目,看見上麵金光流動,似掠影水波,從左至右,遞加盛放。
縹色袍袖微微上捋,祁墨長指如玉,關節蒼白,穩穩扣在了第一等石錘的手柄上。
紀焦靠在梧桐樹下上,目光穿過重重石桌身影,停在了女修的側顏,和清臒的肩頭。
歐陽夫子沐浴晨光,唇角似笑非笑,執著木杖,有如一座慈愛的雕塑。
所有人目不轉睛地盯著祁墨的起勢,哇,那實在是,實在是……
好普通的姿勢。
她就那樣站著,不蓄力,也不弓腰,隻是站著,手放在石錘上,像是撫摸,像是沉思,總之,一動不動。
穿堂風過,葉片摩挲,大院靜得落針可聞,空氣裡含著一鍋平靜的開水,隻要再升高一度,隨時可以沸騰起來。
緊張的連空氣都分毫畢現的時刻,祁墨卻忽然笑了。
她的笑容那樣詭異,那樣悚然,那樣不可捉摸,人們極少在正常人的臉上看見這樣的笑,似哭似懼,似悲似喜,堪比調色盤,猶勝扇形統計圖。
是時候了,祁墨微笑,是時候讓這些沒見過世麵的修真弟子開開眼,什麼叫用儘全力拉了坨大的。
眾人視線目不轉睛地盯著石錘上的蒼白細手。
下一秒,隻聽得女聲如擊玉沉石,在大院內鎮定響起:“我放棄。”
“……”
“……”
好話不嫌多,廢話不多說。祁墨轉身離開,瀟灑,利落,不帶走一片雲彩。
波瀾似的議論泛起,一圈推開一圈,紀焦麵無表情。歐陽夫子佝腰執杖,笑得很慈祥。
表麵上,堂院裡尚且風平浪靜;
喚靈盤的法陣中卻立即像炸開了鍋,符文如同蝗蟲過境,密密匝匝湧現:
“聽說玄虛山的大師姐鍛體考核,連一等石錘都沒舉起來?”“真是瘋了,什麼謠言都敢傳。”“在現場,是真的。”
“不是沒舉起來,是主動放棄了。”
“有什麼區彆,你怎麼知道她是主動放棄,還是舉不起來才放棄的啊。”“不是傳玄虛山的大師姐受傷了嗎?受的什麼傷也沒個準話,不會已經廢了吧……”
“說這話的人根本就沒看見當時大師姐的背影,那叫一個瀟灑!”
一片走勢愈低的質疑中,一道突兀的聲音斥了進來,像隻聒噪的青蛙,鼓著嗓門喋喋不休。
“你們斷章取義造謠倒是有一手,大師姐分明就是不屑於爭這種浮於表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