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些吵,實際上曹家兩個讀書人一個在布店忙著的,他們衣服都不臟。真正臟的,就是忙上忙下忙前忙後的何秀蘭,以及乾脆在地下爬著的虎子,那衣服上灰塵油汙和汗漬,的確要洗衣棍用力捶捶。
何秀婉理解的點頭。
何秀蘭才奇怪呢:“姐,今兒個又不逢集,你怎麼來鎮上了?”她探頭往何秀婉身後看看:“就你一個?姐夫沒來?”
何秀婉撈起虎子抱在懷裡哄,隨口道:“我們前兩日搬來鎮上了,他今兒去忙了,我過來跟你說一聲,一會還得趕著回去做午飯呢。”
何秀蘭洗衣服的動作停下,驚訝道:“搬來鎮上了?你和姐夫嗎?搬來做什麼?你們住在哪兒呢?”
何秀婉點頭,先將那日買宅子的事說了,又繼續道:“……眼下隻有我和你姐夫搬來了,他先接了廖少爺減肥的差事,若是能順利叫廖少爺變瘦,那這生意應該就能做起來。秀蘭,我這邊瞧著他是怎麼做的,回頭教給你,叫你也能瘦回生虎子之前的模樣。”
“真能瘦嗎?姐夫還有這本事呢?”何秀蘭頓時來了興致,“你說的廖少爺,是那個廖大胖子嗎?”
何秀婉盲目的相信周山海,她道:“是他,肯定能瘦的,你隻管等著看效果就是。”
何秀蘭前幾日算是近距離看見廖有為的,這會兒回想起廖有為那胖模樣,心裡便一片火熱。若是廖有為都能瘦,那她自然也能瘦!
她也顧不得問彆的了,隻關心這事兒:“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已經在幫廖少爺變瘦了嗎?姐夫是怎麼做的?”
何秀婉道:“昨兒晚上廖少爺沒吃晚飯,今早上吃了一口肉餅,喝了一碗玉米麵粥,又啃了根黃瓜。這會你姐夫帶他出去轉轉,順帶又拿了兩根黃瓜說是怕他餓。”說起這些她不禁有些發愁:“可是你和他不同,他可以什麼都不做的來減肥,但你又要照顧虎子又要管家裡,沒時間也沒精力那樣啊!”
何秀蘭的熱情消了幾分,的確如此。
她一個已經成親,又有孩子的婦人,實在比不得廖少爺。可是……她看著自家姐姐苗條的模樣,心裡真的好生羨慕,從前她做姑娘家的時候,身材可是和姐姐一樣好的。
何秀婉想到自己的困惑,正好給何秀蘭提意見:“秀蘭,像比如早上,若是妹夫讀書讀累了,能否幫你看一看虎子呢?而晚上不讀書的時候,能否幫你刷一下鍋洗一下碗?他若是可以,那也算是減輕了你的負擔,起碼晚上你可以少吃些。不過這得避著你公婆,若是他們知道恐怕不好。”
他們都是次要的,主要曹經就不可能答應啊!何秀蘭自己也說了:“早上不行,早上正是讀書的好時候,讀累了休息下差不多,哪裡能叫他乾活。晚上……也不行,辛苦讀了一整日的書,晚上便該好好休息才是,豈能叫他再去乾活?”
何秀蘭的語氣理所當然,何秀婉的困惑就更重了,所以真的是她不對,不該被山海哥勸動嗎?
何秀蘭仍然在繼續說話:“而且公公和夫君都有說了,君子遠……遠……灶房!嗯,是這個意思,君子不可進灶房做這些事兒,婆婆在布店一天也累了,所以隻能我來做。”
何秀婉忍不住道:“可男人也是人,吃喝拉撒睡,都和女人一樣,憑什麼女人能進灶房乾活,男人就不能呢?男人不是應該和女人一樣,女人能乾什麼,男人也能乾什麼的嗎?”
何秀蘭難得聽到自家姐姐這麼一副語氣說話,說的她愣愣的回想著這段話,好半天才知道怎麼反駁:“可咱們從小到大,不管是在何家村還是在這鎮上,都沒有男人進灶房,男人做家事的啊?這些,不都是女人的活麼?”
何秀婉道:“可這並不表明,男人家就不能做。男女……平等,這是你們的家,應該是你們兩人一起維護經營,而不是妹夫隻讀書什麼事都不乾,什麼活都推給你,你不是太累了麼?而且你也不是不能賺錢,你家的布店,叫你去店裡忙,你應該也可以做的吧?”
當然可以!
何秀蘭立刻點頭,可點著點著就覺得不對了。怎麼回事,她怎麼覺得大姐說的話很有道理?
可明明,不應該這樣的呀,明明男人家都不進灶房都不做家事,明明這些都是女人的活呀!
她正茫然著,屋裡傳來曹經的聲音:“虎子他娘!虎子他娘!”
“哎,來了!”何秀蘭下意識應了一聲,見虎子被何秀婉抱著,略一點頭,便匆匆去找曹經了:“夫君,什麼事啊?”
曹經目光從書本上移開,看了眼書房門口因急急趕過來而衣裳都沒理好的何秀蘭,目光中有厭惡一閃而過。
“我有些困,你去給我泡一杯濃茶來提神。”
何秀蘭習慣的答應了,轉身要走。
曹爹卻叫住她:“我有些餓了,可還有糕點,你取些來給我墊墊。”
何秀蘭正要答應,卻猛地想起這家裡連著虎子三張嘴,糕點已經全部吃完了。
她隻得道:“爹,家裡沒有糕點了。”
曹經隨口就道:“那你便去買,廢話什麼?”
何秀蘭想著方才何秀婉的話,脫口道:“夫君,你早起就讀書,到現在可累了?”
曹經揉了揉眉心,不願意多看何秀蘭,隻語氣厭煩的道:“自是累極,你女人家沒讀過書,哪裡懂這種感覺。”
何秀蘭就道:“夫君既是累了,不如起來走走休息一下,我在前頭洗衣走不開,夫君去給爹買些糕點可好?”
“什麼?!”曹經直接喊了出來。
曹爹也一臉愕然,抬起頭瞪著兒媳婦。
何秀蘭仔細回想了下,確認她的話沒問題,她一向是個快言快語性子利索的,這會兒沒覺出自己錯,少不得把話又說了一遍。
曹經氣得拍著桌子站起來:“何氏!你這是何意?我讀書是為什麼?讀書是為了金榜題名光宗耀祖,是為了蔭庇妻兒孝順父母!我這般辛苦的讀書,你整日什麼事都沒有,卻來安排我去做事?”
整日什麼事都沒有?
何秀蘭懵了,她分明忙的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兩半來用,怎麼就整日什麼事都沒有了?
曹爹冷哼一聲,直接罵道:“你這懶婦,如今莫非我也指使不動你了?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當爹的,你們何家就是這麼教女兒的?”
何秀蘭:“……”
她縱是個嘴快的,但論起吵架卻連何秀琴都吵不過,更何況此時曹經和曹爹還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譴責她,最後她是暈著頭出去的。
隻到底心裡還有疑惑,雖是取了錢,但並沒直接去買點心,而是到了大門口問何秀婉:“姐,你剛剛跟我說的那些話,是誰和你說的?好端端的,你怎會有那些想法?”
何秀婉在哄虎子,沒注意到何秀蘭臉色,隨口道:“是你姐夫,前幾日在老家他起了大早把他和我的衣裳都洗了,當時他說了什麼我沒記得。但今兒一早吃過飯,他竟是要去刷鍋洗碗,我覺得這樣不對,誰知他卻跟我說男女平等,家裡的活他也該和我分擔,因為我們都是這家的人。”
何秀蘭簡直驚呆了:“姐夫居然洗衣服?還把你的衣服也一道洗了?他還刷鍋洗碗?他還說以後都跟你分擔家務?”
“是啊。”何秀婉終於抬起頭,“秀蘭,我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他做的到底對不對。大堂姐那我是不會去的,回何家村又來不及,所以我便想來問問你的看法。”
何秀蘭很想說當然不對,大姐夫大錯特錯了!
可是她說不出,因為她這會兒隻想哭,人比人氣死人啊!大姐原本是怎麼都嫁不出去,如今呢,嫁的男人不僅有本事沒幾天就在鎮上買了店鋪,還能跟廖少爺那樣的人有來往,更重要的是,居然還對大姐這麼這麼這麼好!
何秀蘭一肚子的酸水直往外冒,可卻不得不捏著鼻子承認,和大姐夫比起來,自家夫君簡直過分。她成天忙的像陀螺,結果夫君卻說她成日什麼都不乾!
好啊,那她就什麼都不乾叫他們看看!
她把沒洗完的衣裳端進屋,然後將門一帶,過來抱過虎子,對何秀婉道:“姐,你跟我去我婆婆那走一趟,然後午飯我去你家吃吧!下午我也不著急回來,我去問問姐夫,看看我想減……減肥是吧?看看我想減肥怎麼減。”
何秀婉自然看出妹妹是氣著了,她往曹家門裡看了眼,擔心道:“你就這麼走了,可以嗎?”
何秀蘭一笑,在親姐姐麵前也不肯示弱:“當然可以,我婆婆為人你也是知道的,沒事兒。我家夫君雖然沒有姐夫那麼好,但也不差,在曹家我也是當家的,家裡的錢都緊著我用呢。”
這話說著,何秀蘭心裡更酸了。
她是當家,當的是今兒買什麼菜做什麼飯的家!當的是今兒是先打掃衛生還是先洗衣服的家!她本以為自己嫁的最好,現在看來分明是最差!
何秀蘭都這麼說了,何秀婉當然沒法拒絕,因此姐妹倆就去找了曹經娘,何秀蘭笑眯眯說了姐姐姐夫在鎮上買了店鋪的事,曹經娘不僅放她過去,還硬給塞了一小塊碎銀子。
完全不知道,何秀蘭連曹家父子的午飯都沒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