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明掀起眼皮,小心地看了他一眼:“…沒有。”
聞言,馬修彎了彎眼睛,唇角牽起一點微不可查的笑容:“這麼聽話?”
鐘明低著頭沒說話,感到自己的頭頂被輕輕摸了兩下,馬修轉過身,推開門。
“吱呀——”
一道亮光打在林佟眼睫上,他抬起頭。門後是一個寬敞明亮的房間,壁爐中燒著柴火,驅散了清晨的陰冷,陽光從花窗中照進來,灑落在厚實的地毯上。
房間中央擺著一張長餐桌,桌麵上擺著一籃子麵包,一大份熏肉拚盤,還有一隻玻璃壺,裡麵盛著滿滿的新鮮牛奶。
空氣中飄散著食物香甜的氣息,和擁擠陰冷而滿是黴味的地下室天差地彆。
饒是定力好如鐘明,在被餓了一天後,聞到食物的香氣也差點口水都流出來。
“坐吧。”
瑪麗夫人坐在上首,鼻梁上架著一副單片眼鏡,膝上攤開一張報紙,頭也沒抬地說。馬修點頭,坐到餐桌旁,鐘明跟著坐在他旁邊,抬起眼,一下跟對麵的一雙秀麗的眼睛對上視線。
餐桌旁除開鐘明一共坐了四個人,瑪麗夫人與馬修,一個身材胖胖,看起來很和藹的中年女人,另外一個身材高大,帶著金絲邊框眼鏡的斯文男人,最後是正巧坐在鐘明對麵的一位小姐。
之所以用小姐形容她,是因為這個女子格外年輕,柔順的金發搭在肩上,眼睛碧藍,穿著一條寶藍色的絲絨裙裝,扣子和瑪麗夫人一樣扣到喉嚨下最後一顆,身上有股嚴肅高傲的氣質。
鐘明看著她,心想這應該就是基督徒瑪麗夫人最欣賞的那種女性。
這些就是‘上層’的仆人了。
眾人顯然對突然出現在餐桌上的鐘明很好奇,他們的視線一下一下往這個亞洲麵孔的青年身上掃,等待著瑪麗夫人的解釋。
但是她什麼都沒說,‘嘩啦’一聲疊起報紙,站起來,拿起桌上的鈴鐺。
隨著叮鈴一聲,桌邊的人們不約而同地低頭斂目,雙手交握。
鐘明一愣,明白過來,這是基督教裡的飯前祈禱。而更奇怪的是,在他聽到那聲脆響之時,身體已經自發地擺出了同樣的姿勢。
這是為什麼?鐘明閉上眼,心中疑惑,但是雙手卻自發地交握放在身前,擺出祈禱的姿勢,清晨的鳥叫聲自窗外傳入,他與其他仆人齊聲道:
“阿門。”
鐘明帶著心中的茫然,緩緩睜開眼,發覺瑪麗夫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嘴邊緊繃的豎紋淡了不少。
“看來你也同樣信仰上帝?”
她開口道,語氣罕見地柔和了些。
鐘明一愣,他記不清自己前世到底有無宗教信仰,於是謹慎地沒說話。
瑪麗看他呆愣樣子,臉色又冷了回去,嘴唇翁動嘟囔了兩句。
她看得明白,這個眼角眉梢帶著媚意的青年祈禱的姿勢是所有人當中最標準的,可惜人太鈍,像隻木頭,不討人喜歡。
“吃飯。”
她簡短地說。
鐘明忍了兩秒,等到桌上有人拿刀叉,才伸出手,自框中拿出一隻麵包咬了一口。甘甜的味道在口中散開,和樓下硬的能砸穿窗戶的黑麥麵包完全不是一回事。
飽漢不知餓漢饑,鐘明極為珍惜地吃完了手中的麵包,又吃了一塊滋滋冒油的香腸,喝了滿滿一杯香甜的牛奶,終於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他吃飽了,於是放下刀叉,與碗盤相擊傳出清脆的聲音。馬修回過頭,嘴裡還塞著半塊麵包,驚異地挑起眉鋒:“你就不吃了?”
鐘明點點頭:“我吃好了。”
馬修做了個誇張的表情,眼角眉梢帶著年輕人的肆意,打趣道:“怪不得瘦得像隻兔子。”
說罷,他又回去埋頭苦吃。馬修長手長腳,盤子裡的還沒吃完就伸手繼續去拿彆的,瑪麗夫人看著他的樣子直皺眉,輕啐一口。
“吃飯也沒個沒吃相。”
馬修看她一眼,混不吝地笑了一下,照樣低頭大口朵頤。
鐘明暗暗觀察,發覺上層仆人之間的氛圍算得上是融洽,更貼近正常的同事關係,和下層仆人宛若叢林野獸般的緊繃氣氛完全不一樣。
至少看起來,上麵的仆人是正常人,下麵的更像是——
鐘明腦中閃過傑克的凶光曝露的眼睛,想到一個貼切的詞,亡命之徒。
不久後,眾人紛紛放下刀叉,馬修一抹嘴,將臟方巾拍在桌上,打了個飽嗝。瑪麗夫人再次投來嫌惡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