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見林驚枝這般拒絕沈太夫人拋出的高枝,那位沈家說一不二的老祖宗,卻是像一點也不生氣依舊眉眼含笑,看得出來是極喜她的。
自然有機靈的客人趕忙換了彆的話題,人開口又是對著裴沈兩家一番奉承,不過一會兒,眾人好似忘了剛剛發生過的事般,熱熱鬨鬨。
就在壽筳快開始前,有外院婆子躬身進來在裴太夫人耳邊低聲耳語道:“太夫人,方才外院來報,說蔣姨娘娘家親眷,那位蔣秀才不知如何進了府中。”
“這會子,正親自帶了壽禮說要給您拜壽。”
婆子聲音壓得低,林驚枝因跟著裴硯坐在太夫人身旁不遠處,聽得一清二楚。
她當即眉頭微皺,不動聲色打量秦雲雪母女二人,果然從她們臉上,看出一絲不尋常神色。
緊接著就聽裴太夫人語調微惱,拉聳的唇角壓著冷意,又不想在眾人麵前失態。
“既然來了,當著賓客的麵也不能趕走。”
“你讓人盯緊點,就把人留在前院男客席,吃完後就請走,莫要吃了酒亂走,唐突了內院的女眷。”
“是。”那婆子得了吩咐,趕緊退了下去。
眾人又在花廳裡,吃了茶,說了許久的話。
到了中午,等時辰差不多到了,有丫鬟婆子來請,大家才陸陸續續起身往宴席去。
女眷這處,四周垂了擋風的輕紗,又在各處放了燒得旺旺的炭盆。
臨湖的水榭內還搭了戲台子,直接把汴京皇都有名的角兒千裡迢迢來請到裴家來賀壽。
二姑娘裴漪憐和林驚枝關係親近,她自然是跟在林驚枝身旁一同入座。
秦雲雪是住在裴家的表姑娘,她來這些時日也時常去裴漪憐的竹香閣小坐。
雖然從上次書冊事情後,裴漪憐待秦雲雪不如原來熱情。
奈何秦雲雪是個身子弱的,時不時咳上幾聲,隨時都能倒下的模樣,裴漪憐可憐她身子,倒也沒說重話明著拒絕她。
三個人坐在了一處用膳,表麵上倒是瞧不出絲毫端倪。
這期間,林驚枝眼尖注意到,二姑太太裴月蘭似乎悄悄離席一刻鐘有餘,她心下一緊,暗暗打量正拉著裴漪憐親親熱熱說話的秦雲雪一眼。
果然,下一句就聽秦雲雪道:“聽說花園裡的太湖石,雪後彆有一番景致。”
“我身子骨弱,來了家中都從未好好在園子裡逛過,等會子漪憐妹妹陪我走走可好。”
裴漪憐下意識想拒絕,不料秦雲雪捂著唇低低咳了出來,煞白的臉蛋咳出一抹不正常的嫣紅,加上她一身素服神色淒慘,總能令人心生憐憫
裴漪憐自小心善,加上是在府中內院,想了想也就點頭同意了。
等裴太夫人壽筳散後,長輩們坐在暖房裡吃茶說話,小輩們沒了拘束自然三三兩兩園子裡閒逛。
林驚枝喚了綠雲悄悄跟著秦雲雪和裴漪憐二人。
果不其然,不久後綠雲悄悄跑來道:“奴婢一路上跟著,秦家表姑娘把二姑娘騙到了太湖石後頭的小花園裡。”
“那裡離前院男客的宴席,隻隔著一道垂花門。”
林驚枝聞言,唇角劃過冷色,朝綠雲吩咐:“帶我過去。”
等一行人來人太湖石後方的小花園,就見裴漪憐一人在涼亭下站著,神色有些緊張。
“漪憐。”林驚枝喚道。
裴漪憐回過頭,微愣:“嫂嫂怎麼來了?”
林驚枝沒說話,而是上上下下打量她許久才道:“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身旁跟著的丫鬟婆子呢?”
裴漪憐有些無奈:“方才走得好好的,雲雪姐姐忽然就喘不過氣,她身旁的丫鬟婆子又都沒跟著,我就讓我的丫鬟去找二姑太太。”
“可後來她竟是暈了過去,外頭雪大,我怕她凍壞身體,隻得讓身旁的媽媽把她快些抱回暖隔,我在這處等著。”
林驚枝看著裴漪憐清澈到沒有一絲雜質的眼睛,抬手理了理她被風吹亂的鬢角發絲,聲音淡淡。
“外頭冷,我讓晴山和綠雲先送你回去。”
“後頭表姑娘再來找你,你若覺得拒絕不好,就稱病,最近莫要與她再見麵了。”
“主子。”晴山和綠雲有些不放心看向林驚枝。
林驚枝卻是搖了搖頭:“我這有孔媽媽跟著,不礙事。”
等裴漪憐走後不久,身後垂花門果然有腳步聲傳來。
林驚枝順著聲音回頭,就見一青衣儒生打扮,麵白文弱的男人從後方花叢裡走來。
他見著林驚枝的模樣,整個人呆住。
趕忙手忙腳亂整理身上簇新的衣裳:“想必是漪憐妹妹吧?”
“漪憐妹妹不知,那日上香,小生在遠遠地方見了妹妹一眼,不想今日這般緣分,又在此相遇。”
“小生姓蔣,愛慕妹妹許久。”
“不知妹妹可願意……”說著蔣秀才突然往前,著迷般往林驚枝身前走。
孔媽媽沉著臉,喝了聲:“放肆。”
蔣秀才嚇得回魂,停了步伐,他一咬牙飛快從袖中掏出一個荷包:“若妹妹願意,小生等妹妹。”
林驚枝眼底冷笑,朝孔媽媽微不可查點了一下頭。
孔媽媽會意,上前接過荷包,恭敬遞給林驚枝。
蔣秀才見東西送出去,眼中驚喜劃過,又怕被人發現,趕忙慌張離去。
此刻的小花園內,除了簌簌落雪聲外,靜謐得令人不寒而栗。
林驚枝心底無由一慌,好似發覺什麼,背脊發寒本能往身後看去。
漫天大雪中,就見裴硯正站在不遠處太湖石旁。
沉黑眸光一瞬不瞬,似碎玉泠泠,落在她身上。
眉宇間神情寡淡,人間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