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2 / 2)

折姝 鹿時眠 7545 字 8個月前

裴太夫人歎了聲“都各自回去吧,我也乏了。”

“今日和昨日的事誰也不許往外說,沈家太夫人是來我們裴府做客的,不是來瞧我們家笑話的。”

“母親。”周氏不甘站起身。

裴太夫人搖搖頭,壓了聲音:“我知曉你要說什麼。”

“我不是存心要袒護她,她那模樣和性子你也瞧見了,若真的放出外頭,誰知道能掀起多大風浪,還不如放眼皮子下盯著安心。”

“她母親現在就是吊著一口氣,熬不熬得過來都難說。”

“可是……”周氏還想說什麼。

裴太夫人打斷她:“大郎媳婦,眼下馬上就新歲了,沈家太夫人是要在府中過年的,彆再惹出是非來。”

“裴寂和裴琛過幾日歸家,今早硯哥兒就已啟程去汴京路上接人,你不如把心思好好放在府中大小瑣事上。”

周氏一愣,眼中劃過驚喜:“母親說的可是真的?”

“夫君和琛哥兒要回來了?”

裴太夫人點了點。

林驚枝站在一旁,把二人對話聽了個大半。

聽聞裴硯去汴京接人,她心底微鬆一口氣,至少他回來前這段時間,她能理一理思緒,不用再日日麵對他。

回到撫仙閣後,林驚枝用過午膳,美美睡了個午覺。

閒暇時就和丫鬟們討論花樣子,繡些平日穿貼身衣物打發時間。

一連七八日,她除了早間去萬福堂請安外,最多也就是去裴漪憐的竹香閣小坐一下。

可能是因為她救過裴漪憐,這一世,周氏對她不算親熱,但也不像前世那般疏離冷漠。

這日傍晚。

林驚枝從竹香閣回撫仙閣的路上,忽然被一個驚慌失措的陌生婆子撞了一下。

她腳傷還未痊愈,若不是晴山和孔媽媽眼疾手快,她差點就摔了。

孔媽媽冷眼盯著那陌生婆子:“你是哪個院子伺候的,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婆子慌忙跪在地上,抖著聲音道:“主子贖罪。”

“奴婢是沈大姑娘身邊跟著的粗使婆子,方才跟著裴硯郎君和我們家觀韻姑娘一同進府,府中太大,奴婢一個錯眼就迷路了。”

婆子說完後,小心翼翼抬頭。

當她餘光掃到林驚枝那張臉的瞬間,宛如見鬼。

慌亂下,趕忙低下腦袋,渾身抖得厲害。

雖隻是瞬間,但林驚枝還是看清了那婆子的長相,她臉上有一道從耳朵劃過鼻子,幾乎把她半張臉劃開的傷疤,恐怖如惡鬼。

這張臉,林驚枝就算過幾輩子不會忘,唯一不同的是,這婆子是能開口說話的。

“媽媽,我們回吧。”林驚枝握著孔媽媽的手,指尖涼得厲害。

她死死咬著唇,透骨冷意帶著地牢底潮腐的臭味,正一寸一寸席卷過她全身。

耳畔嗡嗡轟鳴,至於那婆子說了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孔媽媽見林驚枝臉色煞白,以為是被那婆子的樣貌給衝撞到了,自然不敢耽擱,趕忙和晴山一同扶她離去。

撫仙閣西梢間主臥,帳幔低垂,燈燭明亮。

林驚枝蜷縮著身體躺在床榻上,她鬢角被冷汗打濕,雙頰透著不正常的紅暈,渾身滾燙,已深陷夢魘沒了知覺。

初冬落雪,淡淡鬆香。

林驚枝眨了眨有些渙散的眼眸,黑漆漆一片,她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陰冷潮濕的牢內。

外頭“吱呀”一聲,有人推開地牢厚重鐵門,接著就是啞婆咿咿呀呀的聲音傳來。

林驚枝空洞無光的眼眸眨了眨,側頭盯著某個方向,她記得看守地牢的啞婆,臉上有一道疤從耳根劃破鼻梁止於眉骨,十分恐怖。

隨著來人腳步聲走進,一陣佩環微撞聲,在離她不過十餘步的地方陡然停了下來。

女人牽著一位,滿身明黃雲錦冬袍作皇子打扮男童,墜著碩大珍珠的蘭花繡鞋,有些嫌棄地碾了碾地上發黴生味的蒲草。

她朝林驚枝悠悠開口:“三年了,本宮記得當初裴硯秘密囚禁你時,本宮才有身孕不久,他為了本宮與腹中孩子的安全,沒辦法,隻能委屈你。”

“真的可惜了你這個,他曾經明媒正娶的妻子。”

“但在本宮看來,你於他而言不過是他當初被寄養裴家時的恥辱,是本宮的替身,你這個卑賤庶出的身份,當然不配生下他的孩子。”

女人見林驚枝猶如行屍走肉,不為所動,轉而眸色微閃,冷笑道:“林驚枝你恐怕還不知道吧?”

“天子快死了,過幾日裴硯將登基稱帝,本宮和他的孩子會被立為燕北的太子。”

林驚枝呼吸一滯,駭然抬首。

灰暗無神的瞳孔,瞬間血絲密布,兩行血淚順著她眼尾流下,印在她薄若透明的肌膚上,就像瑩白的梨花宣紙上覆著紅梅,冶豔勾魂。

林驚枝唇角微動,似乎想說什麼,可下一瞬她隻覺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

再睜眼,她依舊躺著床榻上,周圍是淡淡的雪後青鬆般旃檀冷香,指尖緊收死死攥著衾被,那雙漂亮至極的桃花眼眸深處,含著經年不化的霜色。

上天既給她重來一世的機會。

那麼這筆賬,她總要一一細算,誰都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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