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媽媽,把人抱上來。”林驚枝伸手撩開車廂前的竹簾,聲音低低朝外吩咐。
“是。”孔媽媽趕緊走上前,俯下身就要把那小丫鬟給抱起來。
小丫鬟見得孔媽媽的動作,身體有瞬間緊繃,她像無助的幼獸般微微一顫,近乎哀求地看向林驚枝:“奴婢身上臟。”
“奴婢身份低賤不敢唐突姑娘,隻求姑娘讓奴婢跟在馬車後頭就好。”
林驚枝嬌紅唇瓣輕輕抿了一下:“勞煩媽媽尋張厚實的毯子,把人包好,抱上來。”
孔媽媽衝地上躺著的小丫鬟慈祥笑了笑:“你也莫要緊張。”
“我家主子心善。”
“既然開口讓你上馬車,就定然不會覺得你有所唐突的。”
“嗯。”小丫鬟垂了眼,咬牙從地上爬起來。
她見孔媽媽懷裡抱著的羊絨薄毯朝她走進,怯怯往後退了一步,極小聲道:“奴婢自己來。”
馬車再次啟動,雲暮駕車,他握著韁繩的掌心發緊。
直到馬車回到財神廟東後街巷子,進了驚仙苑後,雲暮才長長鬆了一口氣。
林驚枝由孔媽媽扶著下了馬車,晴山和綠雲趕忙迎上前。
她們見孔媽媽又轉身回到馬車,從裡頭抱出一個渾身都裹在羊絨毯裡,一看就是身形極為瘦小的女子下來。
“少夫人。”
“這是?”晴山猶豫一下,開口問道。
林驚枝由晴山和綠雲扶著,慢悠悠往主屋的方向走,語調淡淡:“路上遇到的小丫鬟。”
“看她差點被牙婆活生生打死,我於心不忍,便救了下來。”
林驚枝伸手摁了摁眉心,朝綠雲吩咐:“你與孔媽媽說。”
“人先安排在下人的後罩房裡暫住,再請了郎中給她治傷。”
“但也多注意些,畢竟是來曆不明的人。”
“是。”綠雲得了吩咐,退了下去。
出門大半日,加上暈車的原因,林驚枝早就有些筋疲力儘。
等孔媽媽處理完小丫鬟的事回時,林驚枝已經簡單吃了些東西,又洗過澡換過衣裳,小小一團蜷縮在床榻內側,沉沉睡去。
外院書房內。
裴硯應是從宮中回來不久,他身上外衣還沾著潮潮水汽。
雲暮跪在地上,神色嚴肅:“主子。”
“暗衛營的死士已經安排好,少夫人也已把人帶進府中。”
“我知道了。”裴硯垂著眉眼,看不清神色。
但他負在身後的掌心,瞬間緊握。
寬大袖擺下,能隱約看到他手背有淡青色經絡浮出,顯然是用了極大力氣克製。
“派人告訴她。”
“若想留下伺候,就好好保護少夫人安全。”
“若是她不能做到……”
裴硯眸色極冷,卻沒往下說。
雲暮瞬間明白他話中深意,當即心下一凜:“是,屬下明白。”
深夜寒寂,有涼風吹過。
樹影斜斜,模糊燈下一個極為俊逸的清雋身影緩緩走過。
“郎君。”綠雲恭敬行禮。
“少夫人可是睡下?”裴硯聲音淡淡。
綠雲道:“少夫人在暖閣看書,說是有些餓了,孔媽媽去小廚房給少夫人蒸牛乳羹去了。”
裴硯推門進去。
林驚枝靠在美人榻上,後腰靠著玫瑰色大迎枕子,屋中地龍燒得熱,還放了銀霜炭盆並不會冷,所以她穿的極少,一雙白如玉蘭花般雙足上,連羅襪都未著,粉潤腳尖從裙擺下悄悄露出。
此時已值深夜,林驚枝再看一會子書,就準備睡下。
她根本沒料到裴硯會突然回來,所以才穿得這般清涼隨意。
“怎麼不多穿些?”裴硯走近,視線從她雪白脖頸滑過,頓在她玲瓏如珍珠的耳垂上。
聽見腳步聲,林驚枝以為是孔媽媽回來了。
不想轉頭,卻看見裴硯站在離她極近的地方。
她嚇得玉白指尖微僵,朦朧燭影在她眼底披上一層淺淺陰影,纖長眼睫顫了顫,不動聲色收了手中的書。
“夫君回了。”
“可要沐浴。”
裴硯視線,漫不經心從林驚枝掌心裡握著的書上掃過。
薄唇抿了抿:“你癸水還未乾淨,莫要熬夜傷身。”
林驚枝咬唇,朝裴硯點了點頭,她起身動作自然瞧不出意思刻意,把手裡捏著的書卷,隨意塞回一旁的博古架上,換了本尋常的話本子隨意翻開。
“妾身不過是閒著無趣,隨意翻看些書籍罷了,並不會勞神。”
“倒是妾身有一事,還未同夫君說,便私自做主把人給帶回宅子。”
裴硯看著林驚枝窈窕嫵媚的背影,他漆眸裡情緒極深,又全都掩飾在那深不見底的瞳孔內。
他掌心微攏,撿起桌案上放著的玉簪挑亮燈燭,聲音低沉:“方才聽雲暮說,你買了一個丫鬟。”
林驚枝轉身看了裴硯一眼:“嗯。”
“瞧著實在可憐,就從牙婆手裡買下了。”
“不過夫君放心,等那小丫鬟傷好後,她若有歸處便給了身契放她離開,若沒有歸宿,就給她在莊子裡尋個差事,也算了了這副善緣。”
裴硯垂下眼簾,捏著玉簪的指尖修長有力,很是好看。
“家中內宅事務,夫人做主便可。”
“無論是給了銀兩打發出去,還是留在內宅伺候,都看夫人心意。”
林驚枝蹙眉,從雲暮那次之後她就起了防心,今日遇到的小丫鬟實在過巧,本想著裴硯若是不同意府中隨意留人,那順理成章打發出去。
可裴硯卻由她做主。
林驚枝想了想:“那就等過些日子,養好傷後送她離開,我身旁有孔媽媽晴山她們,也不缺人伺候的。”
裴硯點頭:“好。”
這時候,孔媽媽剛好端著牛乳羹進來,她見裴硯也在,正準備躬身退下。
裴硯玉白指尖叩了叩暖閣矮榻上放著的青玉案幾,看著孔媽媽道:“放這。”
“是。”
牛乳羹是剛燉好的,上頭撒了一層金桂又淋了蜂蜜,奶香十足。
“過來。”裴硯端起牛乳羹,朝林驚枝伸手。
林驚枝的確餓了,但她並不想離他太近。
他此刻坐著,烏發用玉冠束起,眉眼深邃,舉手投足間隱隱已有萬人之上的貴氣。
林驚枝目光頓了頓:“這牛乳羹是味道極好的。”
“夫君吃了吧。”
“妾身該去睡覺了。”
“你不嘗嘗,怎麼就知是味道極好的。”裴硯音色燙人。
極快伸手拉過林驚枝手腕,把她扯進懷裡。
他動作來得突然,林驚枝驚呼一聲,纖細胳膊已經下意識摟上裴硯脖頸。
他寬大掌心裡端著的牛乳羹依舊穩穩當當。
“用些,再去睡。”
“莫要餓著。”
林驚枝咬著唇,纖長的睫毛一顫一顫的,眼中有小小的糾結。
裴硯見她表情,唇邊笑意微微加深,連緊繃著的眉心都略有放鬆。
白瓷湯匙被他指腹捏著,雪白的牛乳羹掛著蜂蜜還點著金桂,已遞到她唇邊,撲鼻的牛**。
林驚枝下意識張嘴,含了進去。
嗯。
比她想象中還好吃不少,順著喉嚨滑下,暖暖的落入腹中。
“好吃嗎?”裴硯嗓音燙人。
林驚枝又張嘴吃了一口,漂亮的桃花眼眯著很是滿足,嘴唇沾了蜂蜜顯得格外水潤。
一碗牛乳羹下肚,林驚枝睡意也就上來了,她伸手推了推裴硯胸膛。
“請夫君自便,妾身要去休息了。”
裴硯笑了,眼眸深邃:“這牛乳羹。”
“方才你叫我嘗嘗。”
“可我一口沒吃。”
林驚枝聞言,有些不好意思抿了下唇:“夫君若餓了。”
“妾身吩咐孔媽媽再去小廚房蒸一份送來。”
裴硯搖頭:“倒是不必這樣麻煩。”
“我淺嘗便可。”
裴硯忽然低頭,輕而易舉銜住林驚枝柔軟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