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反擊(1 / 2)

折姝 鹿時眠 12719 字 8個月前

夜幕漸沉。

素兒進屋中掌燈,榻上不時有隱忍的咳嗽聲傳來,白日裴漪珍的三個孩子由奶娘帶著,在外間門遠遠地朝她請安後,就被人哄著帶出去,因怕傳染病氣。

這會子,屋裡除了她的咳嗽聲外,靜得有些嚇人。

忽然燭影一晃,素兒隻覺背脊僵冷,她慢慢扭過頭,發現身後站了個玄色衣袍,五官藏在麵巾下的男人。

素兒嚇得手腕一抖,仿若見了鬼的模樣,張嘴便要叫喊。

山蒼朝素兒抬了抬手,他指尖寒光閃過,素兒就睜著眼睛軟軟倒在地上,發不出任何聲音。

“裴大姑娘,小的是山蒼。”

山蒼隔著屏風,朝著靠坐在床榻上的女子,恭敬行禮。

裴漪珍咳嗽聲一頓,她聽見山蒼的聲音愣了愣,語調帶笑:“沒想到裴硯竟然把你留在汴京,可見對枝姐兒是費了心思的。”

山蒼垂眸:“小的隻聽主子的吩咐,不敢妄議主子。”

裴漪珍咳得臉都紅了,她撩開床榻帳幔,看了眼恭敬立於燈影下的山蒼。

“那好端端的怎麼過來了,可是驚仙苑出了事?”

山蒼搖了一下頭:“回裴大姑娘,是少夫人吩咐小的給您送信。”

一封薄薄的書信被山蒼從衣袖中掏出,恭敬用雙手托舉,呈在手心裡。

“素兒,取過來。”裴漪珍吩咐。

素兒小臉煞白,身體抖成篩子。

她咬牙從地上爬起來,接過書信遞給裴漪珍。

林驚枝寫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薄薄信紙上,寥寥數語,不乏關切。

千叮嚀萬囑咐裴漪珍要靜心休養,若沈家無禮,不必理會。

“那東西,枝姐兒讓你處理乾淨了?”裴漪珍瞥了一眼山蒼問道。

“是,少夫人已經吩咐小的把東西處理乾淨。”山蒼點頭。

裴漪珍長長歎了口氣:“枝姐兒聰慧,她若是沒發現端倪,也不會讓你跟著沈觀韻的馬車。”

“東西銷毀便銷毀罷,也省得牽連到鐘家。”

說了一會子話,裴漪珍就精神不濟,她強撐著吩咐素兒把林驚枝的信件燒乾淨,朝山蒼擺手道:“你回去。”

“告訴枝姐兒,我會好好保重身體。”

山蒼離去後不久,裴漪珍才由素兒伺候著躺下,庭院外頭就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不用說,也知道來人是誰。

整個汴京城誰不道,沈樟珩是把唯一的嫡女當做眼珠子疼愛,如今嫡女從崔家離去不久,就半路出事被火燒傷。

若是沈樟珩不來,裴漪珍才會覺得怪異呢。

“素兒,扶我起身穿衣。”裴漪珍聲音極淡朝丫鬟吩咐。

素兒不敢耽擱,手腳麻利拿出衣裳替裴漪珍換上。

外邊腳步聲越來越近,才穿好衣裳,房門被人從外一腳踹開,還夾雜著崔太夫人李氏的驚呼聲。

沈樟珩一張如同刀削斧刻的麵龐,泛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他淩厲眸光從室內掃過,最後一頓,落在了坐在窗子旁檀木交椅的女人身上。

“你就是裴氏?”沈樟珩聲音粗糲,大步朝裴漪珍走去。

那種渾身壓著的鐵血殺戮,令人不寒而栗。

裴漪珍隻是笑了笑,端端正正坐著,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一雙漆眸如墨輕輕柔柔落在沈樟珩身上。

“您是將軍。”

“您從不殺老弱病儒是嗎?”

沈樟珩眼底的殺氣一頓,接著湧出的是殘忍如野獸般嗜血的冷色。

“你很聰明,我的確不是殺老弱病儒。”

沈樟珩冷笑:“但對於有罪之人,我就算殺了,那也是替天行道。”

裴漪珍用雪白帕子捂著唇角,撕心裂肺咳了許久。

等她放下帕子,唇角已經沾了紅梅一樣刺目的鮮血。

“不知在沈大將軍眼中,我又犯了何種罪?”裴漪珍冷冷一笑,烏眸不見任何懼意平靜盯著沈樟珩問。

她因為中毒加上身體先天不足的原因,整個人瘦得隻剩皮包著骨頭。

昏黃的燭光落在她慘白的麵頰上,泛白的唇瓣不見任何血色,病入膏肓,隻能一口氣加之湯藥吊著性命。

沈樟珩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因為那串從沈家送去的羊脂玉佛珠的時候,他知道裴漪珍中了毒,但聽說她依舊活著,以為沒有性命之憂。

可眼前這個女子,瘦弱蒼白,除了那雙眼睛依舊明亮外,不見任何生氣。

沈樟珩捂著刀柄的掌心,滲出了一層冷汗。

裴漪珍忍著心口翻滾的灼痛,眼底不見半分波瀾:“沈大將軍,三更半夜興師動眾,晚輩倒是不知何事得罪了沈家。”

沈樟珩麵上微僵,但一想到被燒傷的嫡女,他心口再次怒意翻湧:“沈某今日隻想弄清楚一事。”

“為何我家觀韻,從崔家離去後,半路上會突然出現意外。”

“而她才崔家,隻來了你的院子。”

裴漪珍唇角的笑意卻是突然加深,她慢悠悠撩起眼簾,看著沈樟珩一字一句說。

“沈大將軍問的這話,倒是有趣。”

“沈大姑娘來家中看我,我自然感激不儘,可她出了崔家後發生意外,那與我何關。”

“難不成就因為來了崔家一趟,我崔家就要蒙上如此不白之冤。”

“希望沈大人明白,做任何事都要講究證據。”

沈樟珩的確沒有任何證據,沈觀韻昏迷前說是裴漪珍送的香膏有問題。

可是家中侍衛翻遍了整個馬車,除了找到一個紫檀匣子外,哪裡還有什麼香膏的蹤跡。

沈樟珩麵色忽然變得鐵青,寬大掌心握著的刀柄如何也抽不出來。

他忽然就想到裴漪珍中毒那日,在沈太夫人的小佛堂內,跪在地上麵上淒楚的嫡女,她眼中隻有無辜。

沈家死了一個婆子,依著沈太夫人的意思,沒有繼續往下追究。

而裴、崔兩家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也同樣選擇隱忍。

可眼前女人,眸光平靜得嚇人,因沈家所累,命不久矣。

他卻連最基本的證據都沒有,沈樟珩盯著裴漪珍的雙眸,忽然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回去。”沈樟珩陰沉得可怕,他朝身後的人揮手。

氣氛凝重的屋子裡,沒人敢有意見。

隨著沈樟珩大步離去,裴漪珍再也堅持不出,身體一軟,大口大口鮮血從唇角溢出。

“漪珍。”崔太夫人李氏大喊,慌忙吩咐婆子去府外請郎中。

整個崔家上下亂了套。

而沈樟珩從崔家離去後,並沒有回沈家,他握著韁繩的掌心發緊,一抽馬鞭竟是拐了個方向,往財神廟東街的去。

東街後巷,驚仙苑前,馬兒的嘶鳴聲徹響夜空。

沈家一群人以沈樟珩為首,就想往驚仙苑內闖。

驀地,黑夜中有無數黑影閃過。

山蒼麵無表情攔在沈樟珩身前。

“不知沈大將軍深夜打擾有何要事。”

沈樟珩眼中戒備神色閃過:“讓你們裴少夫人出來回話。”

山蒼冷笑:“沈大將軍真是好大的口氣。”

沈樟珩麵色一沉,猛地抬腿踹向山蒼,握著刀柄的掌心用力,鋒利刀劍擦著山蒼發梢滑了過去。

山蒼偏頭避開,矮身掃向沈樟珩□□的戰馬。

戰馬受驚,一聲嘶鳴。

兩人都沒留手,一觸即分,卻都見了血。

“我倒是小瞧了裴家。”沈樟珩偏頭用拇指狠狠擦淨嘴角的血沫。

山蒼忍著心口翻湧的氣血,硬生生把湧出喉嚨裡的血咽了回去,目光戒備。

“讓你們家少夫人出來。”沈樟珩知道自己今日必是踢到鐵板上,但沈家不是崔家和裴家,沈家的男人就不可能忍氣吞聲。

山蒼依舊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像木頭樁子一樣,帶著人守在驚仙苑前。

就在雙方人馬僵持不下的時候,一道淺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不知沈大將軍到來,晚輩有失迎接。”林驚枝扶著孔媽媽的手,她走得不快,聲音也格外輕柔。

朦朧燈影下,她一身淺紫色繡牡丹纏枝百褶襦裙,鑲嵌著五彩寶石的宮絛緊束細腰,如雲烏發用珍珠牡丹簪子綰著,明眸皓齒,巧笑嫣然。

沈樟珩整個人呆住,愣愣看著林驚枝,眼前女人和他記憶中妻子的模樣深深重疊。

他不由瞪大眼睛往後退了一步。

對著這張臉,彆說是動刀,就算是冷言冷語他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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