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仙苑暖閣,寂靜無聲。
孔媽媽雙手緊握,眸光壓著幾分小心翼翼,半晌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林驚枝。
“你退下吧。”林驚枝笑了笑,朝雲暮揮手。
“是,少夫人有什麼事,隻管吩咐小的。”雲暮行禮,恭敬退了下去。
雲暮離去不久,就有守在驚仙苑的外婆子小心上前,同孔媽媽一陣耳語。
孔媽媽先是一愣,然後朝那婆子搖頭。
婆子不敢質疑,萬分謹慎行禮離去。
“少夫人。”
“外院粗使的婆子,同老奴回稟,說沈家太夫人的馬車就停在驚仙苑外,要求見夫人一麵,被雲暮大人攔在了門外邊。”
“老奴自作主張,同外院粗使婆子吩咐,去外邊說聲夫人病了,不見外客。”
孔媽媽說完,有些不安垂下腦袋。
林驚枝依舊靠在美人榻上,動作慵懶,她的心情好像不受半分影響。
聞言,隻淡淡朝孔媽媽點了下頭:“日後沈家的事,孔媽媽儘管做主,也勞煩孔媽媽告訴雲暮,我不想見沈家任何人。”
孔媽媽這才鬆了一大口氣:“是。”
比起驚仙苑的風平浪靜,汴京沈氏則是山雨欲來。
沈太夫人在驚仙苑前等了許久,直到孔媽媽出麵替林驚枝親自拒絕後,她終於心灰意冷,由府中丫鬟婆子攙扶著上了馬車,回到沈家。
整個沈家,愁雲慘淡。
丫鬟仆婦屏聲靜氣,誰也不敢這種時候再鬨出亂子。
趙媽媽在小廚房煎了湯藥,親自伺候沈太夫人服下,又拿熱帕給她擦臉,換了乾淨衣裳。
一通折騰下來,沈太夫人終於緩過一口氣。
但她年紀大了,這半年裡接連病了好幾回,身體早就不如從前健朗。
但她依舊撐著一口氣,並沒有躺下休息,而是看著趙媽媽,冷聲問:“沈觀韻呢?”
“她出宮後,去了何處?”
提到沈觀韻,趙媽媽根本不敢去看沈太夫人的眼神,她嘴唇一顫小聲道:“據府中的丫鬟回稟。”
“姑娘由宮中內侍遣出宮後,一個人回到了沈家。”
“這會子正躲在她之前住的院子裡,也不出來見人。”
沈太夫人氣得額角上的青筋都浮現出來,她蒼老的唇角抿著淩厲弧度,朝趙媽媽吩咐:“你帶幾個力氣大的婆子過去,讓她過來見我,她要是不願就捆了帶過來。”
“我今日倒是要好好問一問,沈家究竟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
趙媽媽不敢耽擱,慌忙推門出去。
約莫小半時辰後,沈觀韻由幾個高大的婆子擰著雙手反抗不得,踉踉蹌蹌推到沈太夫人房中。
“祖母。”沈觀韻雙眼哭得紅腫,宛若核桃,身上還落著雪,人又瘦弱,露在衣袖外的左手疤痕,猙獰恐怖。
沈太夫人見著她如此狼狽模樣,就算心裡再恨,但還是不由彆過臉去,不再看她。
沈家儘全族之力,由她一手帶大的孩子,自從程春娘破相被趕去馬房伺候,沈觀韻就是和她同吃同住好些年。
就算是現在,她屋裡的暖閣和碧紗櫥,無論冬夏,都會放沈觀韻常用的物品在裡頭。
那些無憂無慮的時光,沈太夫人現在隻要一想起,心口就像是被刀尖刺穿一樣,錐心的痛。
“你不要叫我。”
“我不是你的祖母。”沈太夫人聲音艱澀道。
沈觀韻呆呆跪在地上,她保養得宜的指甲早就因為掙紮根根斷裂,有些斷到肉裡,傷口極深,有鮮血溢出來。
沈觀韻像感覺不到一樣,她朝沈太夫人膝行上前,瘋狂搖頭道:“祖母,觀韻不信。”
“定是有人胡言亂語,觀韻怎麼會不是沈家的孩子呢,明明觀韻小時候,父親常說觀韻和母親極像。”
沈觀韻不提沈樟珩還好,她一提沈樟珩,沈太夫人心裡壓著的火氣,就氣勢洶湧翻了上來。
“你還有臉提他?”
“他被關入大理寺,可是你做的孽。”
沈太夫人沒忍住抬手,一耳光朝沈觀韻臉上抽去,扇得她臉頰一偏,跪著地上的身體搖搖欲墜。
“你想想你白日在宣政殿的所作所為,沈家為了你的身份,已經決定不認下枝姐兒,你以沈家唯一嫡出姑娘的身份嫁去月氏聯姻。”
“你去了月氏,就算當不成皇後,高低也是個貴妃。”
“我狠著心,連我嫡親的孫女都不認,但你看看你做下的好事,現在沈家完了,你這個肮臟的心思的東西能有什麼好下場。”
沈太夫人冷笑,眼底含著幽光嘲諷瞥向沈觀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