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著衾被坐起身,烏瞳含著潤潤的水色,黛眉輕蹙看向裴硯。
“枝枝。”裴硯根本不敢看林驚枝,他顫抖著雙臂小心翼翼把她摟進懷中,音色帶著一絲尤為明顯的哽咽。
林驚枝半夜被他驚醒,這會子還有點蒙,隻覺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她後頸有些癢,濕濕的液|體滑落到小衣內,比他的體溫更加的滾燙。
裴硯手臂用力,把林驚枝整個人抱緊在懷中,她巴掌大的小臉壓在他胸膛上,除了他微微有些發啞的聲音外,看不見他臉上任何表情。
視線被擋,加上屋中燭光昏暗,林驚枝身體有些不受控製抖了抖。
裴硯伸手拉上從她肩膀滑落的衾衣,聲音輕輕地哄著她,伸手把榻外的帳子撩開些,讓更多的燭光漏進帳幔中。
“枝枝,不怕。”裴硯呢喃哄她。
林驚枝漸漸軟了身體,在裴硯懷中睡去,她細軟的指尖下意識攥著他鬆開的衣襟,長睫卷翹紅唇水潤,是他愛極了的模樣。
昏暗的燭光下,裴硯徹底沒了睡意。
他烏沉的視線,一瞬不瞬落在林驚枝巴掌大的小臉上,他眉頭緊皺,眼中是無儘的愧疚,漸紅的眼眶酸澀發脹。
他碰一下都覺得心疼的人,夢裡的他,或者是上一世的他,究竟做了什麼。
雖然從去年冬至開始,他就發現她不對勁的地方,但裴硯並沒有往怪力亂神那方麵想,直到他到了汴京後時常有陌生又熟悉的畫麵從腦海中極快掠過。
後來中箭重傷,因為那些畫麵他身體僵冷從馬背跌落後,他夢裡的那些東西,開始隨著時間線漸漸完整。
很多與前世相同又不同的人,但他依舊不敢斷定她同樣如此。
因為他心裡在下意識地排斥,他不願接受夢中的每一件事,在她身上有真真實實的發生過,裴硯感到了一陣痛徹心扉的無力。
他寒涼輕顫的指尖,輕輕從林驚枝緊閉的眼皮上滑過,恐懼像藤蔓一樣在他心口蔓延生根。
她從冬至之後,對他態度的極大轉變。
現實在鮮血淋漓地告訴他,他的枝枝不要他了。
總有一天,他會被她拋棄。
這是他不能接受的結果。
裴硯頓住呼吸,伸手把睡夢中的林驚枝摟在懷中,他絕不放手。
……
汴京,詭異的平靜下是風起雲湧。
帝王最寵愛的賢妃娘,據宮中傳言,她已經被燕帝禁足在長秋殿,大皇子和五皇子同樣失去了宣政殿前聽政的資格。
六皇子不常出現,帝王對於裴家長子裴硯的寵愛,卻是一日盛過一日。
這日林驚枝在暖閣午歇的時候,孔媽媽匆匆穿過廊廡進到屋內。
“少夫人。”孔媽媽試探性地喊了聲。
“嗯。”林驚枝才醒不久,她閉著眼睛正躺在貴妃榻上閉目養神。
孔媽媽輕手輕腳上前,從袖中掏出一個封了火漆的密信遞給林驚枝:“少夫人,這是藥鋪傳來的消息。”
林驚枝白皙指尖接過密信,她慢條斯理拆開,是寂白給他的消息。
自從藥鋪走上正軌後,寂白因為神秘,加上隻為婦人姑娘診脈,她醫術又極好,加上診脈需要提前告知安排時間,和極好的保密性,不過半年就已經在汴京城貴婦圈中形成了極好的關係脈絡。
密信中的內容很簡單,隻是告訴林驚枝沈家沈觀韻有了身孕,按照寂白的消息,基本斷定是她失蹤那幾日,和大皇子睡後懷上的孩子。
林驚枝捏著信件的指尖,忽然用了捏緊,薄薄的信紙被她揉成一團丟在茶水裡,融成了一團字跡模糊的廢紙。
“孔媽媽,你同雲暮說聲,讓他套好馬車,我要去沈家一趟。”
孔媽媽有些不明所以:“少夫人是去沈家?”
“對。”
林驚枝眼底,拂過冷冷的笑意。
一個時辰後,從驚仙苑出發的馬車穩穩地停在沈府門前。
守門的婆子一見馬車上,被婆子扶著下來的女子竟然裴家少夫人,忙不迭地去內院朝太夫人彙報。
沈太夫人得了消息,明明還是養病的時候,卻根本來不及多想,讓李媽媽服侍著她換了衣裳,梳了發髻,一刻也不敢耽擱,去了花廳。
林驚枝端坐在上回來沈家時,坐的那個位置。
數月不見,沈太夫人明顯蒼老許多,被丫鬟婆子簇擁著,步子也不如往日矯健。
“枝姐兒。”沈太夫人眼中泛著柔色。
林驚枝神色極短地愣了一下,很快又恢複正常。
她站起身朝沈太夫人行了個萬福禮,動作疏離表情冷漠,對沈家僅剩的尊重,也隻剩骨子裡的教養。
沈太夫人見她表情動作,心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她蒼老的嘴唇翕動,勉強笑了笑:“不知枝姐兒今日尋我,可是何事?”
林驚枝唇角彎了彎,笑容不達眼底:“小輩聽聞沈家即將添丁,前來恭賀。”
“不過……”她慢條斯理瞥了沈太夫人一眼。
“晚輩有些好奇,日後沈家添的這孩子,算是個什麼身份。”
沈太夫人有一瞬的回不過神,沈家孫兒都未娶妻,家中兒媳們早就過了還能生孕的年歲,誰能給家中添丁?
忽然!
沈太夫人隻覺得渾身血液,慢慢冷了下去,她蒼老但保養得宜的指尖,死死地摳著桌麵,語調發顫。
“枝姐兒你的意思是,沈觀韻腹中懷了孩子?”
她第一反應是不可能,等視線對上林驚枝嘲弄的眸色時,懷疑變成了難以置信。
當初沈觀韻被關在小佛堂,佛堂著火,她失蹤了三日。
而這三日,那個孽障是和大皇子蕭琂在一起。
蕭琂的孩子?
沈太夫人隻覺天旋地轉,她長子還在獄中,賢妃徹底失寵被禁足,若是陛下知道沈家養女腹中懷了大皇子蕭琂的孩子,無異於火上澆油。
林驚枝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泛著冷光,看向沈太夫人目光隻有淡淡的譏誚。
“您知道該怎麼做,對嗎?”
“畢竟您明白,什麼才是對沈家最有利的選擇。”
林驚枝扶著孔媽媽的手起身,深邃烏眸泛著深淺難辨的波瀾,頭也不回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