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氏冒著六月太陽一曬就能冒火的天氣,足足走了快一個時辰才走到皇後住的大明宮。
林驚枝封後,搬離東宮。
她和裴硯同吃同住,並沒有遷至本該皇後住的坤寧宮,而是去了帝王所住的大明宮。
小周氏跪在地上,整整半日她一口水都沒喝,已經被太陽曬到眼冒金星。
又過了半個時辰,殿中才傳來一道軟綿綿的聲音:“宣進來。”
小周氏如蒙大赦,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
她一進去,還不等孔媽媽開口,就朝林驚枝喊道:“枝姐兒。”
“可是好狠的心,這般大的日後,竟也不願派個軟轎來接我。”
小周氏本就是個碎嘴的人,見林驚枝笑盈盈看著她,就膽子越發的大起來了。
“我們豫章侯府,好歹也養了你許多年,你父親林修遠從丁憂後一直閒在家中,也沒得個一官半職,你兄長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當初捐的九品芝麻官。”
“枝姐兒,你如今貴為皇後,我們豫章侯府,就算沒有生恩,那也有養恩,枝姐兒應該記在心裡才對。”
等小周氏一口氣說完所有,林驚枝懶洋洋朝孔媽媽抬了抬手:“讓她長長記性。”
孔媽媽沉著臉上前,一句話也不說,抬手就扇了小周氏數個耳光。
小周氏直接被扇蒙了,眼睛瞪得圓圓的看著孔媽媽:“你這是做什麼。”
“當初皇後是林家庶女時,我可是她的嫡母。”
孔媽媽沒有任何猶豫,又連著數巴掌下去,小周氏一張臉腫成了豬頭,軟趴趴跌坐在地上。
林驚枝終於正眼看向小周氏,眸光平靜,卻含著極深的威嚴:“本宮宣你入宮,自然是惦記了幾分當年豫章侯府庇護阿娘和本宮的情分。”
“但本宮和阿娘從不欠豫章侯府什麼,因為本宮的阿娘當初身子骨不好時,可是被府中克扣湯藥的銀錢,在本宮七歲時,她就因病離世。”
小周氏聞言,全身被冷汗浸透,戰戰兢兢跪在地上:“饒命。”
“娘娘饒命。”
“是臣婦該死,臣婦不知好歹。”
這時候,因養女成為燕北皇後衝昏頭腦的小周氏,終於清醒幾分。
林驚枝冷笑:“本宮沒有找豫章侯府麻煩,豫章侯府就該好好夾著尾巴做人。”
小周氏身體顫如篩子,一張腫脹的臉雙頰通紅,嘴唇卻白得不見絲毫血色。
林驚枝朝孔媽媽吩咐:“把人丟出宮去。”
“告訴豫章侯,我記著他當年算是救過我母親一回的恩情,沒有逼林氏以命相償,莫要貪婪為好。”
小周氏離開燕北皇宮不久,林家得了宮中傳遞的皇後口諭,竟是半刻也不敢耽擱,連夜離開了汴京皇城,回到河東郡祖宅。
林家唯一留在汴京的族人,隻有當初得了太皇太後一根梨花簪,嫁得還算不錯的林昭柔。
林驚枝沒有為難林昭柔,林昭柔與她沒有仇恨,豫章侯府林家一脈,因為小周氏的自作主張,也算徹底斷送官途。
好在豫章侯林修遠,就是個吃喝玩樂的主,回到河東郡後半點沒把事情放在心上,小周氏回到河東郡後,卻是被林太夫人百般刁難,不多久就因為失足落水病得起不得身,也算是得到了報應。
深夜。
林驚枝從夢中醒來,她看著帳幔外搖晃燭火,輕手輕腳起身走到窗前。
有皎潔的月光從隔扇落進寢殿中,像是一層薄紗。
些許燥熱夏風,吹進屋中,落在帳子上透著幾分夏夜特有的芳香。
裴硯不知何時走到林驚枝身後,有力臂膀輕輕攬過她纖細的腰:“怎麼不睡?”
林驚枝目光落在布滿了碎星的天穹上,她纖長睫毛眨了眨:“夫君。”
“我今日讓孔媽媽懲罰了小周氏。”
“豫章侯府已經連夜離開汴京,可我並沒有任何報複得逞的歡喜,整顆心空蕩蕩的,反正有些迷茫。”
“五姓雖不可能一夕之間門連根拔起,但都要全部遭受重創四分五裂,許多人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可是我心裡依舊想著大姐姐離世前,她叫我走的神情。”
“舅舅也說過,回到燕北當我站在高高的權力巔峰時,我該想想做些什麼。”
林驚枝回身,踮著腳尖把雪白的下巴磕在裴硯肩膀上,她語調極軟:“你說我若興辦女學呢?”
“學識眼界,都是一個人不可或缺的東西,我不希望燕北有多少心懷抱負的女子,因為內宅後院而埋沒自身的才華和誌向。”
“為什麼天下的男兒能騎馬射箭奔赴沙場,能誌高遠大考取功名步入朝堂,而我們身為女子卻隻能相夫教子呢?”
“這世間門千千萬萬女子,像漪憐大姐姐、皇祖母、嫁給先皇的淑太妃,還有我阿娘。”
林驚枝說到最後,她聲音微微哽咽。
她想的這些東西,無異於膽大包天,也許日後留給後世的隻有她的惡名,但林驚枝依舊想去做。
因為當年她逃離燕北,帶著裴漪憐的希望,不是離開而是爭取作為女子的自由和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