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魔怔了。”
沈樟珩猶豫了一下,咬牙道:“當年月氏公主遭遇刺殺身亡,的確是我辦事不力,你今日要殺我,我無話可說。”
大股鮮血順著沈樟珩被劃破的皮膚滲出,他仰起脖頸往前,並不打算反抗。
白玉京視線是毫不掩飾的冰冷,落在沈樟珩側頸上的劍卻往後一收一遞,順著沈樟珩心臟下方的肋骨捅了進去。
冷白指尖折斷劍尖,他算留了手並沒有要殺沈樟珩的打算:“這一劍,是你欠她的。”
“看在太後娘娘的麵子上,本君留你一命。”
大帳濺了滿地鮮血,鐘太後也沒了遊玩的性子。
當年月氏公主殞命在燕北,如今新君帶著使團前來,她早就料到會有今日一事,好在白玉京看著年輕,行事粗中有細,落得隻是沈氏的臉麵,與皇家無關。
林驚枝被裴硯一路抱到停在獵場外圍的馬車內:“夫君。”
她伸手攥住裴硯衣袖,語調透著幾分無奈:“夫君。”
“方才沈家人估計是認出了我的模樣。”
她烏眸內透著幾分抗拒:“夫君同我說當年阿娘出事,沈氏為主謀,雖然沈將軍也受了重傷,他一直被沈家瞞著,也算無辜。”
“可我並不想同他相認。”
裴硯攬過林驚枝的腰,掌心用了就把她摟進懷裡,語調透著幾分沙啞:“枝枝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林驚枝有些緊張,她習慣咬了一下唇瓣:“以沈家目前的野心,我若與沈氏相認,日後夫君成了儲君,我作為夫君的妻子,身後自會被打上沈氏的標簽。”
“五姓不除,等給他們足夠時間門休養生息,絕對會成為燕北繁盛最後的阻礙。”
說到這裡,林驚枝聲音漸漸冷了下來:“所以對於沈家,夫君不必顧忌我。”
“這一生,我被夫君護得很好。”
“我的命是我阿娘給的,沈家養的是那位聯姻失蹤的嫡女,所謂恩情孝道,與我並無關係。”
裴硯喉嚨發緊,他不光是掌心就連瞳仁都在發抖,心臟像是有什麼東西破開了一樣,那些被他深埋的已經發腐生蛆的不堪,遇著她眼中的光,漸漸消失。
“枝枝。”
他不停喊著她的名字,這一世明明機關算儘,到了眼下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
馬車不知什麼時候在驚仙苑前停下,林驚枝小小縮在一團睡在裴硯懷中。
沒人敢出聲打擾,孔媽媽帶著丫鬟婆子退遠,山蒼隱在暗中守護。
直到月上枝頭,涼秋的冬夜,寒風簌簌,林驚枝才眼皮一顫從裴硯懷中醒來,她眨了眨眼睛,發現自己還在馬車裡,外頭天色早就漆黑一片。
“怎麼不叫醒我?”她剛睡醒,聲音有些發現。
裴硯隻是輕笑,語調寵得厲害:“怕驚你的好夢。”
“不過是等你睡醒,無妨。”
比起驚仙苑的溫情脈脈,沈家宅中可謂是雞飛狗跳。
因為白玉京折斷了劍尖,雖然能阻止鮮血湧出,但想取出被嵌在胸膛上的劍尖並非易事。
“你這孽障,白玉京就算是月氏新君,你也不該由他刺你一劍。”
“月氏那位公主都死了多少年了,就算你當初保護不周,他也不應如此荒謬逼你一名相抵。”沈太夫人急紅了眼。
奈何沈樟珩抿著唇,自始至終隻冷冷回了句:“那我欠她的,也是我們沈家欠她的。”
“他能留我一命,就是對沈家天大的恩情。”
沈樟珩瞳眸微閃,他腦海中劃過六皇子妃林驚枝那張臉,又細細揣摩白玉京話中的深意,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過往各種疑點就像決堤的河水,澎湃湧出。
沈樟珩臉色泛白,眉峰擰成了一團。
他再也聽不進沈太夫人的話,等禦醫給他換好藥包紮好傷口手,沈樟珩閉眼語調疲憊:“母親。”
“兒子累了。”
“母親回去吧。”
沈太夫人一愣,她眼前陣陣發黑:“樟珩,你我之間門嫡親的母子關係,何時變成了這般?”
沈樟珩冷嘲了聲:“可能從母親為了沈家百年基業,不顧一切開始。”
“也可能從十七年前,母親就錯了。”
“兒子不可能原諒母親,兒子心裡過不去那個坎。”
屋子裡濃重藥味混著血腥味,一種死寂的涼意不知從哪處洞開的窗子湧進。
沈太夫人冷冷打了個寒戰,這一瞬間門她像是老了許多,可要強了一輩子的她,又怎麼會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