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延年之母溫大娘白發蒼蒼,與胞妹抱頭痛哭,聲淚俱下。溫老夫人心疼這外甥,更心疼自家阿姊,吊唁回來後向成肅好一陣哭訴。
成肅心中本就堵著氣,聽母親哭鬨一番,心情壞到了極點,麵色整日裡陰雲不散。
成之染察言觀色,自然知道他怨恨李勸星,這話卻不能明說。
今日佐吏來上報,說的恰恰是宗室亂黨蘇弘義陰魂不散,逃到齊地後借了獨孤氏兵馬,在兩國邊境興風作浪。
若杜延年在,討伐蘇弘義便正有人選。他驍勇善戰,又不辭勞苦,到哪裡都是得力乾將。
成肅思及杜延年,便扼腕不已。
軍佐聽他半晌不言語,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也不知過了多久,成肅緩緩道:“讓溫印虎去。”
溫印虎是溫老夫人的侄子,從建義之初便鞍前馬後跟著成肅,算得上穩妥可靠。
軍佐領了命告退,前腳剛出門,後腳又有人進來,報:“益州有消息!”
自從趙茲方進入蜀地,與後方往來便日漸受阻,有時候十天半個月都了無音信。成之染前些日子才知道,周主宇文盛的援兵足足有兩萬人,而趙茲方手下還不滿萬人,敵眾我寡,實在是凶多吉少。
成肅自然明白這道理,眉頭便沒有舒展過。這兩個月零星有消息,趙茲方被叛軍阻斷在黃虎,兩軍僵持了許久,又陷入了死胡同。
成肅沉著臉接過軍報,麵無表情地從頭看到尾,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
事出反常必有妖。
成之染顧不得許多,湊上去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趙茲方軍中斷糧,再加上溽暑瘴癘,士卒都羸弱不堪,潰不成軍。他實在想不出辦法,便硬著頭皮撤兵了。
成肅又冷笑一聲,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看樣子,趙茲方是在劫難逃了。
————
趙茲方回到金陵時,正趕上秋雨綿綿。先前伐蜀的諸將垂頭喪氣,一起到宮城大司馬門向天子請罪。
階前寒雨如垂簾,成之染站在簷下,天地間無儘蕭索。
前有濮陽王、宗棠齊,後有戴勝、趙茲方,伐蜀大軍前赴後繼,征戰數年,到頭來還是一無所成。
經此一役,恐怕日後無人再敢提及此事。
成之染打了個寒戰,抬頭卻見徐崇朝信步而來,便問道:“宮中可有消息了?”
“我姊夫被罷官了,你三叔也受到了牽連,從三品輔國將軍,降號為四品建威將軍,”徐崇朝歎了一口氣,“不過此番也並非一無所得。喬赤圍將宗達一家的屍骨送回,宗氏的亡人也可以入土為安了。”
成之染心中稍有些安慰。讓先人歸葬,正是宗氏始終記掛的,如今雖不能手刃仇敵,若能將遺骨收殮,也算了卻了一樁心頭大事。
宗寄羅心裡,也該好一些罷。
她默然良久,問道:“朝廷可還有伐蜀的打算?”
徐崇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