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難道忘了,當年擁兵北伐的庾昌若,正是敗於我獨孤氏鐵騎之手!”獨孤灼眸光閃動,道,“放南軍越過箕尾山,固然有風險,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唯有與南軍正麵作戰,才有機會將其全殲。隻要這一戰而勝,便可保十年安寧。”
這話不能不令人心動。拔略番遲疑了一番,道:“陛下若定要與南軍正麵決戰,倒不如翻越箕尾山迎擊。即使出了些差錯,還可以退守山中。”
獨孤灼眸光一冷:“朕意已決。”
他一甩袍袖,端坐於禦座,吩咐道:“即刻修繕廣固城,命臨朐加強防守,將梁父和莒城眾軍調回都城備戰。”
當即有臣下領命。獨孤灼正調兵遣將,殿中忽又站出一個人,嗓音老邁卻難掩鏗鏘,正是太尉獨孤珪。
“陛下既不能逆戰卻敵,又不肯徙民清野,卻引狼入室坐以待斃。大齊必亡矣!”
獨孤灼冷眼看著他,道:“太尉果然是老了,說什麼胡話?”
“臣不能眼睜睜看著先帝江山淪落敵手!”獨孤珪撲通跪倒,高喊道,“還望陛下三思啊!”
獨孤灼麵無表情:“朕意已決,違逆者斬!”
獨孤珪隻伏地不起:“先帝創業艱辛,陛下守成之主,豈能視同兒戲!”
“住口!”獨孤灼赫然站起身來,喝道,“來人,把他押下去!”
群臣惻然,隻垂首不語。獨孤肆被甲兵拖下殿去,號叫之聲綿延,在金殿高閣間縈繞,久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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箕尾山一帶崇山峻嶺,叢林蓊鬱。層巒疊嶂,隱天蔽日。
浩浩蕩蕩的人馬行進在蜿蜒山路上,一眼望不到儘頭。盛夏的日光從枝葉間漏出,成之染仰頭,從縫隙中窺見白雲悠悠,雄鷹翱翔於天際。
前方山路轉了彎,墨綠的峽穀赫然入目,仿佛是巨斧在山巒中分離劈開一道缺口,兩側的懸崖峭壁巍峨高聳,望之令人生畏。
眾人都提心吊膽,不隻因山路陡峭,更擔心敵軍伏擊。綿延數裡的隊伍一片靜默,隻餘悶頭行進的沙沙聲。
成肅與幾名心腹將領騎馬在前,每到山形險要處,眾人便議論一番。如何據險設伏,如何排兵布陣,講得頭頭是道,仿佛下一瞬那嵯峨巨石間便閃出人馬,將大軍殺個措手不及。
成之染心驚膽戰聽了這一路,半個人影也沒見到,不由得憤憤。
徐崇朝笑道:“獨孤灼若能有這般謀略,豈會讓我軍進入箕尾山?”
確實是這個道理。
饒是如此,他們也不敢掉以輕心。夜幕降臨前便選好開闊地帶安營紮寨,四下裡布防。也隻有在此時,奔波了一整天的大軍得以稍加休息,圍坐在營帳內外聊聊天。
盛夏山林間正燥熱得很,日落後也不見涼爽。成之染狼吞虎咽地吃了乾糧,便尋了個風口乘涼。
元破寒笑著湊上來,一屁股坐到旁邊山石上,問道:“女郎這一日可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