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不太想回答。當初庾慎終舉兵犯闕,是徐寶應臨陣倒戈,才讓他入主金陵,殺死了琅邪王蘇弘景。蘇弘度與琅邪王畢竟是血親,心裡肯定會介意罷。
蘇弘度見她沉默,不耐煩道:“問你話呢!”
狸奴隻好道:“鎮北將軍,徐寶應。”
蘇弘度頓時沉默了,良久,將棋子往幾案上一拋,道:“徐寶應活該,誰讓他不去救琅邪王!”
他猛不丁蹦出這一句,又自覺失言,叮囑狸奴道:“這話不許對彆人說!”
狸奴敷衍地應下,雖不高興他那樣評價徐寶應,可當初確實是徐寶應有錯在先,於是她不再說話了。
蘇弘度徑自找補道:“也就是因為徐寶應無能,坐擁宣武軍卻讓庾氏猖狂。如今宣武軍西上,屢敗庾氏,可見將士仍可用。”
狸奴對此事倒是讚同:“沒想到庾慎終如此不堪一擊。”
“他本就沒什麼,虛張聲勢唬住了天下人,”蘇弘度麵露不滿,“此人心胸狹窄,懦弱無能,徒有其表!”
狸奴嘴角一抽,想來這世子在庾慎終手裡糟了不少罪。不過據她所見,庾慎終確實才智平凡,卻不知為何一夕之間稱霸上遊。
她問出心中疑惑,蘇弘度難得嚴肅道:“還不是因為他有個好父親!你不會不知道庾昌若罷?當年他弄權之時,連王謝世家都要避其鋒芒。”
“庾昌若……”狸奴喃喃。
“不過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庾昌若死了三十年,他兒子還想仰仗世資興風作浪,真是賊心不死、可笑之極!”蘇弘度依舊忿忿不平,“現在可好,落得個家破人亡、遺臭萬年的下場。”
他說到家破人亡,忽然想到了什麼,神色一變,便懨懨地不再說話,手指輕輕摩挲著腰間懸掛的玉佩。
狸奴與他相處這幾日,知道這世子喜怒無常的脾氣,便小心翼翼地看他臉色,問道:“世子可是想起了什麼人?”
蘇弘度的手指頓住,目光變得幽遠起來,半晌才道:“你可曾見過我阿父?”
狸奴詫異道:“會稽王何等尊貴,奴一介平民,如何有機會得見?”
“也是了,”蘇弘度輕歎一聲,“那你總聽說過他罷?”
狸奴點點頭:“會稽王乃先帝母弟,從前是豫州刺史。”
“豫州刺史……”蘇弘度喃喃道,“他是承平六年二月,兵敗於西府姑孰,被庾慎終逼走的。到如今已經有兩年多了,不知身在何處,可曾安好。”
承平六年二月,便是庾慎終東下金陵之際,三月,徐寶應自縊,徐家人北奔。狸奴想起這一節,感同身受,不由得對這世子生出些同情。
罷了罷了,他這般怪脾氣,或許是因為與至親生離而憂思過度罷。
“世子放寬心,庾慎終因宇文氏在關中,連漢中都不敢去。會稽王若到了江北,那便已逃脫庾氏的魔爪,肯定能安然無恙。如今天子即將回京,會稽王也很快就能回來!”
蘇弘度望著窗外,道:“但願罷。”
——
過兩日天氣放晴,夜裡的微風也變得清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