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陽和向至夫夫兩個人提著燈籠把向阿麼煎好的藥送過來,連帶著還帶了家裡烙的餅和一碗醬菜,榮陽細心,他知道春娘不會下廚,林華又還小,今天這兵荒馬亂地,他們一家人肯定都還沒有吃飯,所以也把飯帶了過來。
隨玉的臉上是不正常的潮紅,唇卻是蒼白又乾裂,像是一碰就會碎,又像是隨時都能飛走的羽毛,任誰看見他現在這個樣子,心裡都會難過。
榮陽還記得他們成親那天,他隔著人群看見的隨玉,他想這樣的人一定是嬌生慣養著養大的,不然不會生得那麼軟,那麼嬌。隻是現在這個人,就那麼沒有一絲生氣地躺在床上,連呼吸都幾不可聞。
林牧青不是那些一遇事就食不下咽的人,他知道他要保持好體力,才能好好地照顧隨玉。
春娘把隨玉額頭上的布巾又過了一次涼水,又替他擦了擦臉,才轉頭和林牧青說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林牧青大口地吃著餅,像是餓極了,但其實他根本沒有嘗出什麼味道,隻是囫圇著重複地坐著吞咽的動作,他想要是隨玉這會兒醒著,一定會說他飯桶,想著想著心口又是一痛,最後隻是啞聲回答春娘:“沒什麼事。”
“胡說!”春娘心裡很是自責,如果不是因為她讓小秋他們帶著隨玉去後山,隨玉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你現在連我都不肯說嗎?”
“娘,我不知道到底是誰傳出去的,說我要娶林晚夏,然後所有人都信了,信得最深的就是小秋,自從隨玉來了之後,我又娶了他,林晚秋為了給林晚夏出氣,把隨玉帶到了後山去。”他三言兩語說出了他認為的事情原委,這也確實是整件事情的原因。
春娘恍然大悟,她又有些不能接受,她不相信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會做出這種事情:“小秋是故意的嗎?會不會是有什麼誤會?”
“如果他不是故意的,就會在回來的第一時間就去求救。”但他一直待在家裡,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講隨玉的險情,甚至還攔著跟他一起的二牛二虎,也不讓他們說實話。
這麼小的年紀就已經有這樣的心計和手段,林牧青隻覺得心驚。
說完之後他又手背碰了碰那個藥碗,感受到溫度不再燙人之後端起藥碗往隨玉那邊去。
隨玉身上還是燙得厲害,林牧青把隨玉從床上扶起來靠在自己的肩上,一隻手攬著他,另一隻手給隨玉喂藥,卻發現他的嘴閉得很緊,所有的喂到他嘴裡的藥全部被他頂了出來,舌尖嘗到了苦味,隨玉就再不肯張嘴,所有的藥汁都滴落在了他和隨玉的衣裳上。
林牧青又隻好把他放下,又嘗試著喂了一次藥,可隨玉的嘴閉得死緊,一碗藥已經浪費了半碗。
“隨玉,張嘴喝藥。”林牧青輕輕地拍了拍隨玉的手,在他耳邊說話。
隨玉燒得昏昏沉沉,像是聽見了林牧青的話又像是沒聽見,唇邊的苦澀讓他的眼角一直噙著淚。
“隨玉。”
他的聲音像是來自虛空,隨玉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隻是循著聲音一直在尋找,想知道到底是誰在叫他。
“阿玉啊,虞哥讓人買了兩隻山雞,拿來燉湯最補了。”虞哥一聲靛藍色的常服,袖口和褲腳都束著,看起來十分乾淨利落。
“阿虞太慣著小玉兒了。”大姐和大哥站在廊下,看著他和虞哥追著兩隻雞玩兒。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虞哥燉的雞湯是苦的,他都說了不要了虞哥還是要讓他喝,他哭他鬨都不管用。
“你不疼我了。”
林牧青聽見他這麼說。
林牧青從來不知道該怎麼疼人,但這會兒他也想疼一疼隨玉,但他這樣不喝藥一定不行,藥已經從溫熱變得有些涼了,再不喝下去,藥效就沒有那麼好了。
林牧青深吸了一口氣,將碗裡的藥含在了自己的嘴裡,一隻手微微抬起隨玉的後脖頸,隨後覆上他的唇。
林牧青用舌頭撬開隨玉的牙關,苦澀的藥液在兩個人的唇齒間漾開,隨玉本能地皺眉用舌頭去頂開流動在嘴裡的藥,舌尖卻碰上了另一個柔軟濕滑的物事,突然細膩起來的口感讓隨玉忘了推拒,最後溢滿在嘴裡的藥都被他吞了下去。
林牧青看這樣的方法有效,於是把剩下的藥也都灌進了嘴裡,再次覆上隨玉的唇,隨玉先是因為苦味皺眉,後來跟剛才一樣,碰到林牧青的舌尖的時候就停下的拒絕的動作。
嘴裡的藥已經被隨玉全部吞下去了,但他仍是勾著林牧青的舌尖不放,時不時地輕輕舔一下,像是在舔一塊糖,好來衝淡自己嘴裡的苦味。
林牧青被他勾得有些火氣,在離開他的唇瓣的時候報複性地在他下唇瓣上咬了咬。
藥喝下去了以後,隨玉就漸漸平複了很多,呼吸聲也不再那麼沉,比剛剛回來那會兒睡得要沉了很多,應該是藥裡有安神的藥材。
“阿青,小玉兒這會兒平穩一點了,你也休息休息吧。”春娘把桌上的藥碗和粥碗都收走,又看了一眼已經大亮的天邊,吹熄了蠟燭。
林牧青沒有上床,他怕自己的睡姿不好碰到隨玉的傷口,就坐在地上,手肘搭在床沿上,頭和隨玉的頭湊得很近,就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淺淺地睡了。
日子就這麼過了好幾天,隨玉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夢囈裡都是驚懼和痛呼,用勺子給他喂藥還是喂不下去,所以林牧青不得已還是用之前嘴對嘴的方法給他喂藥,隻是在最後離開隨玉的唇瓣的時候,總會在他飽滿豐盈的下唇上留下淺淺的印記。
這天又是春娘在這裡守著隨玉,林牧青帶著林華出去了。她給隨玉做的衣服隻剩下最後的針腳沒收,應該等隨玉醒過來就能穿了,春娘憂心忡忡地看著床上的隨玉,不知道他為什麼還是不醒過來。
“阿青他娘,在哪呢?”
春娘聽見是二牛和二虎的娘過來了,忙放下手裡的針線。
“我是來道歉的。”周嬸兒有些歉意地看著躺在床上的隨玉,坐在春娘的旁邊,“我是真的沒想到幾個小的膽子會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