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的時候桌上出奇的安靜,連一向最活潑的林華都被桌上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嚇到不敢說話了。不一會兒天上就下起雨來,隨玉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山雨,還伴著陣陣的驚雷。
隨玉輕輕地推開了一點窗縫,從縫隙裡感受雨落在之指尖的感覺,有些沉,又有些涼。
林牧青推門進來,看見隨玉隻穿著中衣,坐在窗邊,風從縫隙裡吹過來,帶著些秋日的涼氣,隨玉聽見他開門的聲音,他的目光有些寒涼:“林牧青。”
林牧青走到他的麵前,把那半開的窗戶關上,就又聽見隨玉說:“你今晚不要在房間裡睡了。”
“為什麼?”
隨玉其實還沒想好為什麼,可能是因為上午林牧青的態度,也可能是因為林牧青下午一聲不響地跑去跟林晚夏見麵,雖然他已經想好了不介意林晚秋害他這件事了,但林牧青的氣他還是可以再生一生的。
好半晌隨玉才開口:“你剛才進門的時候,先邁的右腳。”反正隻是需要一個理由,再離譜都沒關係。
林牧青:???
隨玉木著一張臉:“我家鄉那邊有說法,下雨天右腳進屋不吉利。”
林牧青就倚在門邊,看隨玉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他本想反駁,卻聽見遠處天空傳來一道驚雷,像是協裹了千軍萬馬之勢,從天邊奔湧而來,最後炸裂在隨玉的耳邊,他就像是一隻被嚇到的貓,後背都弓了起來。
林牧青本來還想著再跟隨玉討價還價,就算不能抱著睡,起碼不能被趕出房間,不然被人知道了也太沒麵子了,可又想到今天白天發生的事情,隨玉對他生氣也是情有可原,他叫隨玉的那一句,任誰聽見,都以為他是在訓斥隨玉,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害怕隨玉說的那些成真,心裡有些恐懼。
“好吧,那你早點睡,我去跟林華擠一晚上。”他走得也很利落,像是落荒而逃。
隨玉一口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看著慢慢被合上的房門,隻覺得自己這不是撒氣,反而是在給自己找罪受。
下雨就越發發覺得天涼,明明窗戶已經關得很緊了,卻依然覺得風從四麵八方吹進來,明明床上隻是少了一個人,卻就像冰窖一樣,除了自己睡的那一個輪廓是熱的,彆的地方到處都是冷冰冰的,好不容易熬到睡著了,可一會兒一個驚雷地響,好不容易醞釀起的睡意全然不見了。
隨玉望著屋頂,聽見豆大的雨點落在瓦片上,想象著那些雨水現在就連成了串,然後再重重地砸進泥土裡,又想起山後麵的那一大片藥田,這一場雨的衝刷過後,應該能夠長得更好吧。
迷迷糊糊地隨玉終於有了一點睡意,他像是又回到了那個昏暗,還帶著腥臭的陷阱裡,四麵都是狼和野獸發亮的眸子,一聲驚叫劃過雨幕。
林牧青在隨玉驚叫一瞬間就立刻翻身起來,連件外裳都沒穿就跑進了房間裡,因為下雨整個房間裡一絲光亮也沒有,隻能模糊地看見隨玉蜷縮在床上的身影。
他想也沒想,直接上床去把隨玉抱進了懷裡,跳上床才感受到整張床都是冷冰冰的,隨玉整個人也都是冷的,甚至有些抖。
“隨玉,隨玉。”林牧青雙手捧著隨玉的臉,跟他額頭貼著額頭,呼吸相聞。
隨玉像是抓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林牧青的懷裡太暖和了,又帶了點雨水的潮氣,還有他身上那種不知名的味道,隨玉才覺得安心,幾乎是沒有再怎麼翻身就睡得很沉了。
林牧青在黑暗中用自己有些粗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隨玉的臉,又把人抱得更緊了一些。
雨後的山穀裡處處都透著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連原本有些枯黃的樹葉也都像是被洗過髓一樣,變得翠綠逼人。這會兒日頭高懸,沒有熱氣,但卻是讓人心曠神怡。
“隨玉,我帶你去摘蘑菇。”昨晚上的爭執像是沒有發生過,早上隨玉發現自己在林牧青的懷裡睡著的時候也隻是咬了一口他的手腕。
就這樣吧,反正他已經知道了另一條下山的小路,很快就可以離開了,沒必要再怎麼跟林牧青置氣。
隨玉想起了昨天跟雲秀他們去泡過的小池塘,還有樹根旁邊那特彆漂亮的蘑菇。
他跟在林牧青的後麵,林牧青的背上背著春娘平時出門背的小背簍。走到小池塘的時候,隨玉又脫了鞋襪,剛下過雨,天已經不是太熱了,池水更是冰涼,林牧青皺著眉在隨玉下水沒一會兒就把人提溜起來,隨玉光著腳,站在泥地上。
林牧青看他光著的腳,腳背白皙細膩,腳底卻沾上了細碎的泥土和有些腐爛的樹葉。
隨玉看了一眼昨天就看見的那朵蘑菇,想起榮陽的話,又很不甘心地問:“那有什麼是能吃的蘑菇嗎?顏色淡的可以吃嗎?”
“先把鞋穿上,我帶你去找能吃的蘑菇。”林牧青把他脫的鞋從石潭邊撿過來,然後彎下腰去捉隨玉的腳。
隨玉趕緊往回縮,有些憤恨地盯著林牧青,但耳尖卻紅得厲害,用自以為最嚴厲的語氣說:“你又這樣!每次都不經過我同意就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