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玉的膽子有些小,不敢玩那種巨響的爆竹,隻能玩那些沒有聲響,又開出漂亮煙花的富貴花開,林華膽子大,不一會兒就炸開了聲響。
從林華這裡開始,不一會兒整個寨子裡都劈裡啪啦地響了一片,看來不止是林華,還有很多小孩兒都玩起了爆竹,聲響此起彼伏,隨玉隻能捂住耳朵。
林牧青又點燃了一隻可以拿在手上的煙火遞到隨玉的手上,看著他的臉在一團焰火之後,虛幻得都有些不真實,在最後一絲光亮消失之後他一隻手落在了隨玉的側臉上,另一隻手按住了林華的腦袋讓他偏向的另一邊,隨後親在了隨玉的唇上。
這是他們約法三章以後,林牧青第一次這樣跟隨玉親近。
因為林華在,他親得不露骨,就隻是在隨玉的唇上貼了貼,聞到了他身上的酒香味,覺得自己喝的那麼多酒,都不如隨玉身上的酒味醉人,最後是一直克製自己,才輕輕地咬了咬他的唇瓣,才放開他。
玩得差不多了,時間也不早了,林牧青把林華趕去睡覺了,又吩咐他打熱水泡腳,灶裡的火一直沒有停,熱水管夠。
林牧青也打了水讓隨玉泡腳,隨玉平時也有泡腳的習慣,但今天春娘又特意提了一句,他有些好奇。
“在我們這裡,大年三十泡腳,就能讓腳長得光,以後蹭飯啊逃命啊都能跑得很快。”
“哦”隨玉應了一聲,就安心泡腳。
等跑完腳之後,林牧青又拿了掃帚,把屋子裡打掃了一遍,隨玉窩在被子裡,看著他忙碌的身影:“為什麼要掃地?”
“明天不能掃地,今晚上要把家裡的塵土都掃出去,來年家裡就沒有蟲子。”
林牧青掃完之後,又坐在床邊,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個紅封:“壓歲錢。”
隨玉接過來,紅封有些沉,他看向林牧青:“我已經成親了,還有壓歲錢嗎?”
“你在我這兒,就是七老八十了我也給你壓歲錢。”林牧青脫了鞋上床,貼在隨玉的身邊。
隨玉推了他一下:“你去衣櫥裡拿個東西。”
林牧青將信將疑,又下床去,這個衣櫥上次隨玉走的時候整理得很整潔,林牧青和他的衣裳分得很清,他的衣裳春娘都是給他做的淺色的,林牧青的衣裳都是深色偏多,他從隨玉的那一堆衣服裡,找出了一雙不是春娘手藝的襪子,不是隨玉的尺碼,是他的。
林牧青抓起兩隻襪子,飛快地回到床上,他雙手捧著隨玉的肩,使勁兒地搖了搖:“這是你做的嗎?是做給我的嗎?”
他的語氣是掩不住的興奮和快樂,那雙曆來飛揚的眉在此刻更是像要飛出天際,眼睛也微微地眯起:“什麼時候偷偷做的?”
隨玉揮開他的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腦子有點暈,但還是沒有忘記今天在晚飯時想要問出的問題:“林牧青,你今天晚飯的時候跟我說,希望我心想事成,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林牧青還在翻來覆去地看那雙,聞言抬起了頭:“你想的什麼意思?”
“你明知故問。”隨玉在被子下的腳踢了一腳在林牧青身上。
林牧青這才笑起來,把之前就跟他說過的承諾又一次講給他聽:“等開春不再那麼冷的時候,我帶著你跟著送藥的車隊,去中州,然後咱們再一起去廿州。”
隨玉立刻坐直了身體,一遍遍地重複:“你一定要記得啊。”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是他從鐘校尉的嘴裡學到的話,此刻用在這裡正正合適。
隨玉眼尾一挑:“你還會這句話。”
林牧青伸手去撓他:“會不會說話。”
隨玉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舉起雙手投降:“那我記得你的承諾了,等來年入春,你就帶我去廿州。”
“是,帶你去找你的親人。”
隨玉眨了眨眼睛:“那這雙襪子就算是你的新年禮物了。”
“怎麼,不答應你你就不送給我了?”
隨後林牧青又問他:“隨玉,你還不打算跟我說實話嗎?”
隨玉抬起眼睛:“什麼實話?”
“來自哪兒,到哪去?真實姓名,家世背景?”
隨玉沉默了好一陣,屋外是間或的爆竹聲,他又深吸了一口氣:“是,我的父親卻是不僅僅是一個教書先生,他是前太子太傅。”
隨玉的故事跟鐘校尉跟他講的一模一樣,隻是在聽隨玉講的時候他的心口一陣一陣地泛酸:“從京城走到這裡,路上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林牧青問完之後又覺得自己問這一句全是廢話,又輕輕地把隨玉給他做好的那雙襪子往旁邊放了放,然後去抱他。
“那他們說的,你曾經跟當今陛下議過親,是真的嗎?”
“假的。”隨玉踢了他一腳,“怎麼可能?你以為皇子的親事會像民間一樣被大肆宣揚?但凡被流傳出來的,都不是實情。”
“那你為什麼會被單獨流放?而你的家人們都去了廿州?”
“他有病。”
這樣的話任誰聽了都是大逆不道,隻是現在這裡是在離京城十萬八千裡的雲北,夫夫之間的耳語不為任何人所知。
隨玉不是很想說起他,把話題岔開了。
林牧青坐起來:“既然你今天跟我開誠布公了,我就再給你一個新年禮物。”
“什麼?”
“還記得我年前帶你去的雲西?雲西戍邊軍的鐘校尉應該是你嫂子的好友,我從他那裡知道了你家人的住址,用鐘校尉的筆跡向他們報了平安,還送了些生活必須的東西過去,還有你哥哥需要的護心草。”
隨玉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是有些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麼,又像是想明白了,覺得難以置信:“你說什麼?你送了東西給我家人?”
“等送東西的人回來,應該會有你家人的信,你先看看是不是你家人的筆跡,如果是真的,咱們就知道他們住在哪裡,到時候去找的時候就會事半功倍。”
隨玉傾身抱住林牧青,林牧青隻覺得自己頸間有滾燙的淚落下,這下他才終於確認,林牧青沒有騙他,是真的在做打算帶他去找家人。
在動作間,隨玉身上的褻衣散亂了大半,屋裡的炭盆燃得足足的,並不會覺得冷,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林牧青那雙粗糙的手已經握住了他露了一半的肩,他的手心都是繭,劃在隨玉肩頭的時候帶著些奇異的感覺,他心口突然一陣麻,想推開他的手,卻又僵在了原地。
屋裡的氣氛突然就變得有些不對了,像是濃稠的蜂蜜罐子突然被打開了,蜜糖的甜飄得滿屋都是,隨玉的腦子很暈,眼前的林牧青也晃出了虛影。
林牧青按住他的手,目光裡都是詢問。
隨玉的眼底很濕,像是一汪清澈的清泉,林牧青隻是看了一眼,就再也抓不住浮木,隻能深深沉溺。
子時剛到,整個寨子裡頓時爆竹聲響徹山穀,在那一聲聲的爆竹聲裡,隨玉的聲音被掩蓋住,卻又讓林牧青聽得更清楚。
他喘著粗氣,在隨玉眼前一片白光的時候鄭重又真心地落下一個吻在他的頸側,隨玉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送到了他的眼前,他悉心珍藏,從此放在心裡最柔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