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切事務都處理完了之後已經日頭高懸,每一條寨子裡的小路上麵,或多或少地都沾染了些血跡,劫後餘生的人們都坐在一起,說著昨日的凶險,又不得不再一次地感歎老寨主的未卜先知,將每家人的屋下麵都挖了地窖和地道,最後成為寨子裡的最後一道防線。
隨玉累得腰都有些直不起,跟榮陽一起把藥爐打掃完之後才捏著腰說要回家。向阿麼出門送他,遞給他一摞書:“你要是想來跟我學藥理,就先把這些書看完。”
隨玉連忙接過去,鄭重地點了點頭:“我會好好看的。”
正巧碰到林牧青過來接人,他很自然地從隨玉的手裡接過那些書:“回家了。”
隨玉跟在林牧青的身後,他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下來,身上剩下的傷也應該是處理過了:“累嗎?”
隨玉雖然身上是有些疲乏,但精神很好,他的眼神清澈:“林牧青,我跟向阿麼說好了,去跟他學藥理。以後等我回家了,我也能照顧我兄長。”
林牧青點了點頭:“想學就學,隻是向阿麼這個人很嚴格,到時候不要被罵得哭了鼻子。”
“向阿麼會罵人嗎?”隨玉想了想,雖然向阿麼這個人平時看起來就冷冰冰的,但應該不至於會因為學得不好就罵人吧。
“我記得榮陽剛剛嫁過來的時候,幾乎是三天兩頭地挨罵,所以你要有心理準備。”林牧青的步子慢下來了一點,等著隨玉走到他身邊,跟他並肩而行,“餓不餓,想不想吃什麼?”
雖然當時隻是在擔心林牧青的傷勢,但他的餘光還是看到了那躺得滿院子的屍體,昨夜幫著向阿麼又給那麼多人處理過傷口,以致於隨玉一閉眼,眼前都是些紅紅白白的血肉,一下子就沒了胃口。
“什麼都不想吃,我想睡覺。”隨玉搖了搖頭。
“上來,我背你回去。”林牧青彎下了腰,仿佛身上那些傷都不存在了一般,“快上來。”
隨玉趕緊拒絕:“你身上有傷。”
“一夜過去了,都愈合了,快,不背我就抱你了。”林牧青把手裡的書交到他的手上,趁著他不注意直接把人翻到背上背了起來。
林牧青的背很寬厚,隨玉把書放在兩個人的中間,臉貼在他的肩膀上,似乎還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藥的味道。
“睡吧。”
聽到他的話,隨玉就閉上了眼睛:“林牧青,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死人。”
“以後不會了。”林牧青背著他,感覺到他好像跟之前比又輕了不少,“怎麼感覺你又瘦了?”
他走得慢悠悠地,隨玉被他晃得眼皮打架,咕噥著說:“你少折騰我就好了。”
林牧青低低地笑:“都聽你的。”
林牧青還沒走幾步,隨玉的呼吸聲就漸漸地綿長起來,家裡春娘和林華已經把屋裡都收拾好了,那被砍壞的床一時間找不到替代品,這會兒屋裡空空蕩蕩的。
春娘看隨玉睡著了,壓低了聲音:“床一時半會兒修不好,你們去林華的床上將就一下?”
林牧青搖了搖頭:“那床太小,我就在這屋將就一下吧。”說完他穩穩地把隨玉放下來抱在懷裡,壞掉的床扔了出去,林牧青乾脆把被褥墊在地上,抱著隨玉直接坐在被褥上,隨玉睡得很香,在他動作的時候也隻是蹭了蹭他的胸口,他抱著隨玉,也合上了眼。
也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咕咕地叫,隨玉的脖子睡得有些僵:“林牧青,好餓。”
林牧青的雙腿也很麻,腹部的傷口也因為長時間被隨玉壓著,滲出了點點血跡,他揉了揉隨玉的頭,聲音低啞:“喝點粥吧,我去煮。”
“哥,你們醒了?”林華把粥放在桌上,“我熬了粥。”
“謝謝。”隨玉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窗外,這時已經日落西山,這一覺差不多睡了一個白天。
寨子裡的生活在有序地恢複,而雲西邊境,一場大戰正在蓄勢待發。
林晚秋自從上次除夕夜看到了自己認識的人的屍體的時候就越發地沉默了,早起的晨練也比以往要認真得多,軍營裡的事務太多,鐘校尉也根本顧不了他,隻是匆匆地交代過一兩句話。
他站在操練的隊伍裡顯得格外地瘦小,甚至連鐵戟都不怎麼能拿得動,一個動作沒有做得很規範,就被他們的小隊長一腳踢在了腿上:“你這做的什麼動作?你這個樣子上了戰場就隻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