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夫?
車夫!
林牧青僵在了原地,原本想好要拜見的話全部卡在了喉間,他的手裡還拿著隨施塞給他的碎銀子,他木愣愣的樣子,讓隨施覺得有些奇怪。
“阿虞?”隨施又問了一句,“你結賬了嗎?”
原本還跟隨旌抱在一起的隨玉這才聽見了隨施的話,他原本滿是淚痕的臉上,因為聽見了隨施的話又好想笑出來,這會兒看起來就像是又哭又笑的,滑稽得很。
塗虞也忍得很辛苦,他最近一直跟隨玉待在一起,這會兒正覺得他煩,聽到隨施的話之後自己簡直心情大好,誰讓兩個小沒良心的一路上都在挑戰他的耐心。
“小施,他不是車夫。”塗虞隻能開口回答,“咱們彆在院子外麵站著了,先進屋。”
隨玉在進屋之前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林牧青,看起來有些呆愣,有些無措,他的心顫了顫,想說話卻被隨運昌瘦得隻剩下一層皮包著的手按住了肩,他就沒再往那邊看。
塗虞看著他們都進了屋,才慢慢地走到了林牧青的麵前,他的臉上都是戲謔的笑:“你現在能體會到玉兒剛剛到你們那裡的感覺了嗎?”
人生地不熟,沒人可以說話,孤獨感。
塗虞沒想說很多,這會兒天已經漸漸地暗了下去了,他看了一眼自己先前墾出來的菜地,裡麵已經長出了些新的菜,一看就是被隨施照顧得很好,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才對林牧青說:“先把東西都搬下來吧。”
林牧青悶悶地嗯了一聲,就木著臉開始從馬車上往下搬東西。
隨玉被隨施推著進了屋,才看清了整個屋子的樣子,他才覺得林牧青當時跟他說的已經算是美化了很多這個破敗的房子。
進門就是一張黑漆漆的桌子,幾根板凳也是敲敲打打修過了好幾次,甚至沒有單獨的廚房,就隻是在堂屋的窗邊有一個小小的爐子,堂屋裡還有一張用木板搭起來的,幾乎沒有墊什麼被褥的床,堂屋的一角就堆放著家裡的糧食之類的東西,門口有一個大水缸,平日的用水應該就是儲存在這裡,房子太小,一眼就能看完。
隨施把他按在凳子上坐著,又給他倒了水,隨玉捧著杯子,看著杯子上的豁口,眼淚滴進了杯子裡。
他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林牧青就跟塗虞把他們從雲北帶回來的東西都搬進了屋子裡。
隨施看著在幫忙搬東西的林牧青:“玉兒,他是誰啊?”
隨玉抬起眼睛,先看了一眼隨運昌,他這會兒已經平靜了下來,隻是慈愛的眼神看著他,隨旌捂著嘴咳嗽了兩聲,他隻是沒看隨玉,而是去看了塗虞。
“他是……”隨玉咬了咬牙,又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地說完,“他是我的夫君。”
話音一落,隨施手上的杯子打碎在了地上,四分五裂,隨旌剛剛隻是輕輕地咳嗽了兩聲,這會兒像是嗆到了,咳嗽聲一直不斷,而隨運昌,像是沒有聽明白隨玉在說什麼,遊離在狀況之外。
“你說什麼?”隨旌停下咳嗽之後,話雖然是在問隨玉,但眼神卻陰沉沉地落在了林牧青的身上。
他雖然身子不好,但因為他從前總是居於上位者之位,所以即使身體羸弱,他也依舊是那個貴公子隨旌。
“父親兄長,我叫林牧青,是玉兒的夫君。”
林牧青走到屋當中,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朝隨運昌結結實實地跪了下去,膝蓋碰到地上的聲音讓隨玉都顫了一下,他也跟著林牧青,跪在地上。
隨旌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連說的話都跟當時塗虞說的話一模一樣:“胡鬨!沒有我和爹爹的同意,你自己嫁的什麼人!”
塗虞趕緊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彆氣,彆把你的身體氣壞了。”
“我怎麼能不氣,他就離家一年的時間,就這麼把自己嫁出去了?”隨旌喘著粗氣,剛才見到他回來有多高興,這會兒就有多憤怒,“你早就知道了?”
“你彆氣。”塗虞握住他的手,“也未必不是好事。”
隨運昌這會兒也總算是反應過來了,一雙老邁的手顫抖著指著林牧青:“是他逼你的嗎?”
隨玉搖了搖頭:“爹,我是自願的。”
隨運昌看著他,隻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誰剜了一刀,硬生生地疼,妻子老蚌生珠,才生下了這麼個哥兒,一家人把他捧在手心裡疼,生怕他受到一點點的傷害,想著等他長大成人了一定給他選一個世間最好的兒郎來相配,可無奈天不遂人願,這個從小被他們護著長大的孩子,竟然跟一個男人,跪在自己的麵前說他們已經訂了終生?
他顫抖著,從角落裡找到一根藤條,林牧青看到他的動作趕緊把隨玉護進懷裡,一邊的隨施雖然也不理解,但還是趕緊攔住隨運昌:“爹,爹,小玉兒才剛剛回來,哪有見第一麵就動家法的啊。今天他回來,咱們一家人團聚,是該高興的事啊。”
屋裡的光漸漸地暗了下來,林牧青和隨玉還是跪在原地,隨運昌被隨施拉到一邊去順氣,那根藤條被丟得遠遠的,隨旌還是對著林牧青怒目而視,塗虞趕緊拉了拉他的袖子。
對著他笑了笑,又對隨玉說:“你不是從那邊帶了好多特產過來嗎?來拿給爹和你哥哥姐姐看看,那什麼,林牧青啊,天太晚了,今天又是團聚的日子,你去做點飯吧,玉兒肯定也餓了。”
林牧青這才扶著隨玉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東西我都搬進來了,我去做飯。”
塗虞就像是個和事佬,先是帶著林牧青找到了自己家裡放調料的地方,叮囑了幾句之後馬上又跑回了隨旌的麵前。
林牧青看著一眼放在窗沿下的爐灶,覺得自己一會兒做飯的話油煙肯定很大,怕熏著他們。
於是彎下腰,也不顧臟,就把那個隨施和隨旌兩個人用力都紋絲不動的爐灶,輕飄飄地就搬到了屋外去。
這個爐灶是冬天的時候放進屋裡的,冬天太冷,就把爐灶搬進了屋裡,也好讓屋裡暖和一些,那個時候塗虞在家,他跟隨施兩個人搬起來也不成問題,隻是後來入了夏,塗虞又不在家,隨施一個人也搬不了,所以他們還是在屋裡做飯。
隨施看著他輕飄飄地就把爐子搬了出去,又看見他像是自來熟一樣問塗虞哪裡能打水,本來以為是他會挑著平時她和爹要兩個人才抬得起的桶去打水,結果就看見林牧青直接抱起來水缸,甚至連粗氣都沒喘一下。
屋裡的人都被他這一係列的動作驚呆了,而此時的隨旌,看著隨玉明顯瘦削了好多的臉:“玉兒,他真的沒有打過你嗎?”又把眼神落在塗虞的身上,艱難地開口,“你替玉兒檢查過身上嗎?有沒有什麼彆的傷痕。”
隨玉:他哥跟嫂子真的不愧是經曆了這麼多年的夫夫,連想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