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家的祖宅在京城的文昌巷,而這條巷子裡,住的幾乎都是大越的文臣。隨玉帶著林牧青,從巷口一直走到了隨家的舊址處,府邸門前的兩棵榕樹依舊蒼翠有生機,可石階生灰塵,門庭衰落,如今也儘顯荒涼破敗之意。
這個地方承載了他太多的回憶,那個由太,祖皇帝親手書寫再有內務府拓印的隨府兩個字的門匾早已經被拆了去。
如今這個宅子應該是被內務府統一收歸,再尋新的主人,隻是已經一年過去了,這個宅子也依舊沒有找到它新的主人。
“林牧青,不要告訴爹爹他們,家裡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隨玉眼睛紅紅的,他還記得從前他還小的時候,每日都坐在門前的台階上,等著下朝回來的隨運昌。
他們又繞著這間府宅的四周走了一圈,隨玉給他指了很多自己原先生活的痕跡,比如一牆之隔的院子,就是他曾經住過的屋子,另外一邊,就是他平日玩得最多的後院,如今的隨玉早已經沒有了原先那個錦衣玉食的樣子,蠟黃的臉,補丁的衣裳,附近有人見到他們,也隻當是附近的人,對著文昌巷好奇而已。
繞過一圈之後又回到了正門處,隨玉的心口滿滿當當的,他對著林牧青眨了眨眼:“我們走吧。”
看過一眼之後就了了心願,以後也再也不念著了。
隻是走著走著還是沒能忍住,又跟林牧青提起他少年時的事情:“我小時候一般不從這個門出來,姐姐哄不住我的時候,就把我帶到正門來,讓我坐在這裡,等下朝的爹回來。
有時候會有挑著擔子的貨郎來,姐姐就會給我買零嘴。有時候是糖葫蘆,有時候是一把炒豆子,其實家裡也不是沒有,但就是覺得外麵的好吃。”
林牧青理解他,在京城這樣的地方,像隨玉這樣的哥兒,小的時候很少會有自由自在出府的機會。
所以即使能在門口坐一坐,也是好的,他能想到隨玉那會兒小小的一團,一定是像個雪團子一樣,看到父親回來肯定是急匆匆地去抱著他的腿,然後跟他撒嬌賣乖。
或許以後他們有孩子,也會跟隨玉一模一樣,會抱著他的腿糯糯地喊爹爹。
“你在京城有什麼好朋友嗎?”林牧青問。
隨玉搖了搖頭:“以前有過一個哥哥,比我大幾歲,不過他身體不太好,所以平日出門的機會更少,我偶爾一兩次去他們府上,跟他說話,他是個特彆溫柔的人,可惜在十六歲那年就去世了。”
林牧青摸了摸他的頭發,想安慰他:“或許他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
“你真不會安慰人。”
林牧青笑了笑,帶著他去了一趟點心鋪子,把他以前喜歡的,已經很久沒有吃過的糕點都買了些。
因為天氣炎熱放不得,所以沒買多少,買完這些之後又去了藥鋪,給隨旌買了好些藥材。
“咱們吃了飯再回去吧,爹和哥哥他們喜歡吃什麼,咱們再給他們買了帶回去。”
隨玉點了點頭,沒去京城最豪華的酒樓,而是去了京城裡評價好,價也不貴的酒樓。
他們剛坐下,就聽見周圍在討論近來發生的大事。
“我聽說陛下是動了大怒了,連有孕的貴妃,都已經被貶成了嬪。”一個食客拍了一下桌子,“那些赤鮮人真是欺我大越無人,屠村啊,簡直喪儘天良。”
“幸好那村正擊鼓鳴冤,正好碰上欽差巡視廿州,才叫所有人都知道了赤鮮人的惡行!”
“你們沒聽說嗎?那位村正,陳述了自己的冤情之後就在欽差大人的麵前撞柱而亡了,有人說他的血染紅了整個縣衙的青地磚啊。”
隨玉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林牧青的胳膊,力氣大得整個指甲都泛了白:“怎麼會?村正為什麼要……”
“家破人亡,他沒有活著的動力了,而且,還能借著這件事,讓那位真正重視到邊境赤鮮作亂的事情。”
“那麼好的人,怎麼就不能善終呢?”隨玉的胸口堵得慌,連桌上平日愛吃的菜也吃不太下。
“哎哎哎,知道嗎?其實讓陛下真正重視這件事情的原因,是因為去年被流放到廿州的太傅一家,也被赤鮮族人殺光了。所以陛下才會下定決心要整治赤鮮族。”
隨玉的耳朵立了起來。
“陛下發了旨意,說太傅一家雖然有罪,但感念太傅桃李滿天下,特此下了旨赦免了他們一家的罪,並且就地厚葬太傅一家。”
聽完了他們的閒聊,隨玉也吃完了飯,又打包了飯菜,就離開了京城。
“林牧青,這個世上從此再沒有隨氏了。”
“沒事,沒有京城隨氏,還有雲北隨氏。”林牧青拍了拍他的手背,“等兄長養好病,再讓他和虞哥多生幾個孩子,隨氏一族不就又發展壯大了。”
隨玉踢了他一腳:“可能真的是因為兄長身體不好,他們才一直沒有孩子,希望到時候師父能夠給他們調養好身體,我也想當小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