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孔夫子捋著胡須,他略一沉吟:“王夫子讓你來丙班不無道理,做學問和吃飯是一個道理,都得從簡單的學起,才能保證根基穩固。你要先學會拿筷子,才能吃得優雅有趣。照你原來的那種讀法,就好像是用手抓飯,雖說也能吃,終究失了禮儀氣度,將來上不得台麵。”
“學生明白。”喬明淵知道這是敲打他,連連點頭。
那孔夫子見他態度真誠,對他越發有好感,又道:“不過,你要是一直跟著丙班這樣讀下去,進步就太慢了一些。下午是溫書,響了鈴,你就到藏書院在找我。”
明陽學館的先生們都有一個好處,藏書院可以隨便進,雖說比不得修文學館的藏書院那麼大,裡麵的書卻也算齊全。平日裡學生是不準來這裡的,隻有甲級一等的學生,才有這個資格到這裡來讀書。
孔夫子讓他過來,明擺著是願意給他開個小課,喬明淵喜從天降,再三作揖才退了出去。
到了下午,他依言去藏書院找孔夫子。
孔夫子也不多說,讓他在廊下坐了,給了他一本《三字經》:“背熟。”
夫子自己就坐在書院裡的小桌前,自己研讀彆的書。他們這些夫子也都在參加科舉,自己的時間也是很寶貴的。
也是因此,喬明淵對孔夫子格外感激。
他在廊下坐著讀書,剛開始時,不免心思雜亂,生怕自己做得不好,辜負了孔夫子對他的期望,怎麼也靜不下心來。過了好半天,翻著那泛黃的書,瞧見上麵有不少注釋,才慢慢看了進去。
那《三字經》曾經在修文學館外聽人講過,他背起來並不難,難的是將背誦的東西跟手裡的書對得上來。他自然是舍不得浪費屋子裡的那些筆墨的,打了杯水來,蘸著在書桌上寫。老實說,喬明淵寫得一手好字,一橫一豎格外工整。這些年抄書,他是下了些功夫練字的,加上世道滄桑,他的字便也跟著寫得穩重,不同於少年人的稚氣。他一邊寫一邊讀,一邊看《三字經》裡前人的注釋,不知不覺日頭偏西。
其間孔夫子出來看過幾次,見狀頻頻點頭。
太陽快要下山時,學館下學,孔夫子站起來,喬明淵心裡焦急,也跟著站了起來:“夫子,我現在背給你聽。”
“不用。”孔夫子搖搖頭:“我下午都看過了。”
“那……”喬明淵有些無措,隨後做了個揖:“還請夫子指點。”
“你是個有天賦的。”孔夫子很認真的看著他說:“老夫教了那麼多年,像你這樣有天賦又肯靜下心來讀書的極為少見。但你要記著我說的,做學問是急不來的事情,你需一步一個腳印。”
“是。”喬明淵知道自己下午的時候的確是太急躁了,被孔夫子教訓得抬不起頭來。
孔夫子擺擺手,讓他先回去。
喬明淵沉默了一下,做了個揖,收了自己的東西就離開了學館。
誠如先生所言,急不得。可他又哪裡還有時間浪費?能坐在學館讀書,每一刻都是他爭取來的機會,他早一天下場參加科舉,爹和綰綰就能早一天擺脫困境啊!
思及此,喬明淵在學館門口站了片刻,轉身就往鎮上的書齋去。
“喬公子。”書齋的老板姓程,跟他也是相熟,見他來了就笑道:“最近很少見你來拿書去抄,怎麼,碼頭上的活兒很忙?”
“調了工期。”喬明淵簡短的解釋了一下,就問程老板:“程老板這裡還需要抄書嗎?”
“真有。”程老板是很喜歡喬明淵的,他寫的字好看,價格也不高,抄寫的又是很多人不願意接的入門級書本,這種書本需求量大,故而程老板能賺錢的空間也多,他笑眯眯的找出一本書來放在桌子上:“《詩經》,需要十本。還是老價格,一本九十文。”
“好。”喬明淵想了想,就接了這個活兒。
他寫字快,不出意外的話,最遲兩三天就能抄完,九百文的進賬,他也能給慕綰綰分些憂愁。
至於自己辛苦不辛苦,喬明淵壓根沒去考慮這個問題。
“你等我一下,我去拿紙。”
給書齋抄書,紙張都是書齋裡出,不過,對抄書的要求很嚴格,最多能損壞的紙張數量也是有規定的,損壞多了,也是要從工筆費裡扣除。這個規矩喬明淵一直都知道,故而程老板說完,他就點點頭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