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淵在鎮上念書,家裡不寬裕,我想,還是回來吧。”喬老爺子磨嘰著開口,說得很慢,旱煙吧唧吧唧的抽著,顯然很苦悶。
喬族長冷笑:“那明鶴呢?”
“明鶴都上了那麼久了……”喬老爺子又道。
喬族長就道:“供明鶴念書的錢不是錢嗎?我聽說那修文學館不便宜,一年是要十兩銀子的束脩?”喬老爺子點了點頭,他就繼續說:“這麼說起來,明淵在鎮上明陽學館讀書,一年也就是二兩銀子,尋常人家一年還是拿得出這個數目的,且如今慕氏做了些買賣,用的都是家裡的錢,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喬老爺子悶聲不講話。
喬族長看著他,意味深長的開口:“青雲,你聰明了一輩子,彆到了老來犯糊塗。兩個孩子讀書,明淵又沒管家裡人要錢,他想去學館就讓他去,將來都下了場,不管是哪個孩子中了,還是兩個都中了,傳出去喬家臉上也有光。族裡如今就鬆平一個童生,要是哪天出個秀才公,族裡人都臉上有光。你不單單得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們考慮,一輩子種莊稼能有什麼前途?光是苛捐雜稅就能壓死人,這滋味你都過了大半輩子,還想讓自己的孫子也跟著過苦日子?”
還真彆說,喬老爺子心裡最大的願望,就能有兒孫能考上秀才。按照朝廷的規定,有了功名的人家,自然是可有免除苛捐雜稅的。
莊稼人一輩子就指望著田裡的東西過日子,每一年交了稅就沒剩下什麼,能剩下才是最好。
喬族長的話給他打開了一個口,一直在糾結銀錢的事情,猛然就找到了另一條路一般。是啊,喬明淵又沒用公中的錢去讀書,讀就讀吧,讀書就是為了下場,要是沒中,喬家沒什麼損失,可萬一下場後真的中了呢?
真中,那就風光了!
喬老爺子臉上露出一抹神思,一時間,他還真的想通了很多。
喬老大見喬族長真的將喬老爺子說動了,在一旁冷笑一聲:“要是真那麼容易考中,秀才就沒那麼值錢了。我們明鶴那麼聰明,這不也沒中嗎?”
喬明鶴今年已有十八,上一次縣試時就沒中,如今還在苦讀。
這事兒大家都知道,不過,都知道科舉難如登天,倒沒人說什麼,眼下被提起,喬明鶴臉色有點不好,悶聲不說話,心裡也埋怨他爹。
說喬明淵就說喬明淵,好端端的,扯他做什麼?
族裡的幾個族老也跟著替喬明淵說話:“青雲啊,明淵這孩子喜歡讀書,就讓他去試試,左右讀兩年,不行還是回家來,到時候孩子也沒話說。”
“是啊,都是喬家的子孫,你偏了哪一個,另一個都會有想法的。要想家庭和睦,做長輩的得一碗水端平了。”
“如今還隻是喬姓一族的人知道,可大家都不瞎,以後說起這事兒來,都說是家裡人虧待了明淵這孩子,那時候你又能如何?”
一言一語,皆是戳中喬老爺子的心窩子。
他臉色越來越沉,看了看喬明淵,終於道:“你起來吧。”
這是有了鬆口。
慕綰綰心中一喜,她總算是知道為什麼喬明淵不願意跟她說自己的計劃,敢情他就算準了,隻要喬族長和族老們出麵,這事兒就不難辦啊!
早就知道喬明淵聰明,沒想到心思活絡到這樣的地步,她可真是看走了眼!
喬明淵順勢站了起來,揉了揉跪得發麻的膝蓋,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他這一起身,喬族長和族老就看到了他臉上那恐怖的巴掌印。
喬族長搖搖頭,道:“明淵媳婦,給明淵拿個冰帕子敷一敷臉,這樣子走出去讓其他人怎麼想。”
慕綰綰忙轉身去拿帕子。
喬明淵捂著臉,接下來就是喬族長同喬老爺子說話,他不再插嘴,心中卻是知道,這事兒完全沒問題了。果然,幾人又說了喬老爺子一番,言辭之間都是讓他為了兒孫想想,為了喬家的光榮想想,最後,喬族長帶著族老們走了。
“明淵,以後在學館好好讀書,誰敢給你委屈受,回來跟族長說。”喬族長拍了拍喬明淵的肩膀。
喬明淵行了個禮:“多謝族長,多謝幾位堂爺。”
“嗯。”喬族長揮了揮手,終於沒影兒了。
堂屋裡,喬家的氛圍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