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豔
林家的事情不難,甚至都不需要恩師露麵,隻需修書一封,便能讓談家有所忌憚。
之所以不動手,不過是他畏懼,是他自私而已!
“先生,學生並非無禮之徒,今日的話或許重了一些,但還望先生你能夠斟酌一二。”喬明淵站起身來,又做了個揖:“先生不與我計較,學生感激不儘!”
“你可知道,一旦你插手這件事,以後仕途就完了!”顧清明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他盯著喬明淵:“你當真願意將自己的一生都壓在這件事情上?”
“那學生也敢問先生一句,如果我對這件事不聞不問,任由自己的兄弟姐妹落難,以後,我違背了心中的道義,我的一生就沒有完蛋嗎?”喬明淵反問:“一輩子活在愧疚和悔恨中,跟行屍走肉有有何區彆?”
“行屍走肉…”
顧清明悶悶的重複著這句話,不由心中一震。嘿,他如今的生活可不就是行屍走肉?
不不不,不單單是他,哪怕是他驕傲的恩師,不也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嗎?恩師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貴,如今淪落到在鄉野裡種種田、養養花,不再過問天下風雲,也決口不提他曾經做過的事情、教授過的人,這種舍棄前塵的做法,又何嘗不是一種後悔?
或許,他們是真的錯了…
枉費他們活了大半輩子,竟然不如一個半大的小子看得透徹、活得明白!
顧清明仔仔細細的打量著跟前的喬明淵,這不夠是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鄉下小子,讀過幾天書,大道理講不出來,可他說出來的話,總是讓他感
到心底一陣悸動。他如今再看喬明淵,便不覺得他年紀太小、語氣太狂妄了,他甚至生不起氣來,還生出了幾分賞識之意。
這小子,有膽有謀,又有見地,假以時日,若真能走上仕途,或許會是朝廷的明輝?
當今的朝廷,委實太需要這樣有風骨、又有勇氣的年輕人了!
他甚至有預感,讓恩師見到這小子,說不定恩師也會十分喜歡他!
思及此,顧清明的心立即安定了下來。他琢磨著事情的前後,又將先前胡夫人說的默默想了想,這件事是有轉圜的餘地的,然而,他還需得考驗喬明淵一二。
片刻後,他抬起頭:“你以後要科舉,或許會被談家人為難,你也不怕嗎?”
“怕。”喬明淵回頭看他:“可說白了,這又關我什麼事呢?”他有些
羞澀的抬頭,對著顧清明柔和的一笑:“此時我不過是一個鄉下小子,談家如何會將我放在眼睛裡?正如我所說,談家再厲害,上頭還有天子壓著,他們忌憚的是天子,是給天子寫了那封信的國舅爺,不會是我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人。他們或許還會想,到底是誰走漏了風聲,是朝廷裡的哪個對手,我,還不配做他們的敵人!”
“好你個狡猾的小子!”顧清明瞠目結舌:“你拿我的老師當槍使,我們憑什麼會如你的願?萬一談家記恨上我們,豈不是得不償失?”
“談家不會記恨國舅爺和先生。”喬明淵低沉的說:“你們都不在朝廷上,不會是為了他們在意的權利同他們相爭,不過是為了些許家宅事,談閣老會有這點容人之量的。再則,滿朝文武中,多的是國舅爺的門生學徒,談閣老知道不可犯眾怒,自然不會為難你們。若先生手段再高明些,不告知天子,給談閣老的哪個對手禦史送上密信一封,談閣老便隻會猜想,到底是哪個對手在給他下絆子,怎麼也想不到你們!”
“奸猾!委實奸猾!”顧清明直瞪眼。
喬明淵又抿唇,仿佛被罵了有些害羞:“我說的這些,先生肯定早就想到了,隻不過先生是仁義君子,不像我這般不管不顧。”
這話就有些奉承的意思在裡頭,偏生他說得巧妙,讓顧清明聽著就順耳。
他哼了一聲,再瞧喬明淵,便覺得有些驚豔了。
他年過四十,在朝中做官時已三十多歲,恩師常說他不開竅,他過去總琢磨什麼是開竅,直到護送恩師離開京城的那些奔忙歲月裡,才漸漸明白這個開竅是開的什麼竅。而現在,他看著喬明淵,心中了然透徹——這是一個開了竅的人,這種通透和洞悉人性並合理利用的學問上,此人擁有常人不可比擬的天賦。這個不足二十歲的小子,天生就適合在那官場裡攪.弄風雲!
了不得!
自古英雄出少年,這小子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隻一點,顧清明心中有些搖擺不定。
“你說的這些都是假設,萬一,我們有意透露是你小子在背後推波助瀾呢?”顧清明帶著幾分探究的看向喬明淵的眼睛:“如果談家為此而為難你呢?”
“總得有人發聲。”喬明淵坐直了身子:“豈可畏懼就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