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後沒多久,街上就駛來了一輛馬車,馬車簡單不簡陋,裡麵鋪著厚厚的地毯,還帶了烤火的暖爐,在車轍上印著大戶人家的標誌,車門上掛了一串風鈴,馬車走過時,風鈴的聲音讓慕綰綰忍不住探身張望。車簾被風吹動,隱約可見馬車裡是一個青年男子,她也沒看見男人的臉,隻瞧見男人穿了件雪白的大氅。
“這披風看起來很暖和,等明年我也給明淵買。”喬明淵氣質好,長得俊,穿這樣的披風一定很好看,慕綰綰忍不住笑起來。
她不認得車轍上的家徽,如果認得的話,就會知道這是京城談家的馬車。
恰在這時,車裡的男人無意中一抬頭,就瞧見了縮在縣衙角落裡的那個女孩。
是她!
談益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慕綰綰,當初那個在素食齋驚鴻一瞥的女子,她如今穿得比當時厚實了些,也好看了很多,粉紫色很襯她的皮膚,那肌膚白裡透紅,帶著少女獨有的嬌俏。天很冷,她的鼻子被冷風吹得紅彤彤的,不斷的搓著手,顯然在這裡站了很久了。
她臉上掛著調皮的笑,眼睛看向馬車的方向,仿佛是在看他。
不知怎的,談益的心猛地跳了起來。
她在看自己嗎?
她,不是應該恨自己嗎?
林家拒絕了他的提親,險些拆散了她原本的姻緣,她見到自己這個仇人,竟然還肯笑?
不過,談益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一頭熱,林小姐從未見過他,更談不上認識他。恨他肯定是恨的,但她並不知道自己就是談益。
想到這裡,他提起的心鬆了鬆,看著她吹得亂蓬蓬的頭發,想起上次的事情,他有些愧疚。
“去問問,她在縣衙門口是乾什麼。”
車夫將車停到隱秘處,從縣衙後門饒了進去,很快回來:“公子,說是家裡的大姑險些被丈夫打死了,是替大姑來告姑父的。”
“馬太良怎麼說?”談益撚著手指問。
車夫道:“聽衙役的意思,好像不想管。”
“知會他一聲。”片刻後,談益撩起車簾看了看那角落的女孩一眼:“還有,上次她要的那商鋪買到手了吧,如今是在做什麼?”
“公子說的是安西鎮上的四方街中心的那個鋪子?好像不是她買的,底下的人說,是個姓慕的買走的。”車夫想了想:“聽說是開了超市,就是個大的雜貨鋪子,什麼都賣,過年縣裡賣得火熱的春聯就是那超市搞出來的,應賺了不少。”
“姓慕的買走的?”談益一愣,隨後就有些慍怒:“一群廢物,連買主都沒弄清楚就敢出手,難怪安西鎮的生意起不來。”
車夫不敢再說話。
談益怒了一會兒,揉了揉眉心:“算了,都是過去的事。回吧。”
他做到這些,用來彌補那個姑娘受到的委屈,該是夠了,以後就兩清了,他也不必再惦記著什麼。
談益這般想。
車夫又進了一趟縣衙,這次是拿了談益的信物去的,馬太良是易縣的縣太爺,聽聞是談閣老的公子給的信兒,這事兒就上心了很多。等談益走後,馬太良就喚了師爺過來,將喬明淵投遞的狀紙研究了一下,其實這都是鄉下人的家務事,可大可小,大了,就以故意傷人罪抓過來打一頓板子,在大牢關幾個月;小了,調解幾句就可了事。不過談益親自過問了嘛,自然是往大了辦。
他唯一有些吃驚的是:
“你說,談公子怎麼突然管起鄉下人的閒事來了?”
於是,喬明淵吃了頓飯回來,又等了一小會兒,衙役就過來說:“縣太爺接了狀紙,傳你們問話。”
說著,還親自將人領進衙門,態度較之方才簡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馬太良見了他們,見喬明淵說話舉止進度有禮,還是個讀書人,心中就有些明了。都說談公子喜歡遊曆,說不定是跟著喬明淵興趣相投…
他腦補了一番因由,對喬明淵的事情處理得尤其快捷,接了狀紙,連驗傷都省了,直接就讓衙役去了上河村抓人。
上河村乍然有衙役造訪,聽說是白安陽故意傷人被喬家告了,一時嘩然。原本這事兒鬨不到見官的地步,但想到白旗一家子這事兒做得不地道,你說和離了就和離了,還管人家要十兩銀子的巨額,惹怒了喬家人也在情理之中。鄉下人都畏懼官差,不敢上前阻攔,眼見著白安陽被衙役抓走,白旗夫妻哭天搶地的跟在後頭遠去,一時議論紛紛。
到了縣衙,馬太良自然是痛批了白安陽一頓,隻將此人說得毫無人性,責令杖打二十大板,拘押三個月。圍觀的人聽說白安陽做下這等殘暴虐妻的事,皆是震驚,聽馬太良如此判,更是忍不住連聲稱他青天大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