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試(2)
丁寶林沒這麼多錢,那考試的學生中也沒誰能輕易拿出這麼一筆錢來,都是世世代代務農的居多,他也不想給孩子們添負擔。
丁寶林愁了幾天,眼見著到了四月初五,他還沒尋到人給孩子們作保,險些急得哭了。
“兄台,你怎麼了?”
這日,丁寶林又被攆了出來,想到世道蒼涼,他帶來的學子縱然有本事,終究逃不過這樣的路數,他丁寶林沒本事,琢磨了一番去哪裡找些錢來,還是屈服在金錢下,偏生數了全部的好友,都覺得借不出五十兩銀子,又不好開口找孩子們要,急得坐在橋邊一直歎氣,眼圈紅紅的幾乎掉下淚來。
恰在這時,有個中年男人走過,見他身穿生員衫,便停下來問了一句。
丁寶林抬起頭來,眼見跟前的男人個子瘦高,身上也穿了生員衫,隻是男人身上的生員衫是秀才規格的,比自己的還舊,喜得發白,便哽咽著同他說起自己的困境來。
男人在他身邊坐下,亦是唉聲歎氣:“不瞞兄台,我也是跟兄台一樣的境遇。我本是陳縣平遠學館的館主,這次帶了三個學生來趕考,平日裡的至交好友皆避而不見,我去了彆的廩生,竟說保一個學子要十兩銀子的保錢,我也是愁得不可開交。”
他平遠學館的學生比明陽學館的家境還窮,那幾個孩子如今都在絕望了,他們身上的銀錢不多,怕是交了這保錢後,連住客棧的銀子都沒有,要被人攆出來了。
“你也是廩生?”丁寶林一喜。
那男人這才發現他身上穿的是舉人的生員衫,臉上也現出幾分喜色,忙站起身來行禮:“我叫陳秋平,正是陳縣平庸九年院試的廩生。”
兩人對視一眼,眼前豁然開朗。
丁寶林跳起來:“如此甚好,我替你學生作保,你替我學生作保,咱們誰都不用出銀子了!”
至此,總算解了彼此的燃眉之急。
丁寶林問了陳秋平他們的住處,比明陽學館的還遠一些,房錢差不多,兩人一合計,就讓平遠學館的學生搬過來,兩家人住在一起,方便彼此作保和照應。兩個館主攜手而去,一時間皆大歡喜,一路上都在痛罵那些廩生敗壞了讀書人的風骨。
塵埃落定後,丁寶林和陳秋平的心總算放下,兩個先生相見恨晚,便也常在一處吃飯說話。
到了後來,陳秋平退了房間,索性節約房錢,跟丁寶林住一間屋子,兩人同吃同住,很快就成了至交好友。而平遠學館的三個學生很快跟喬明淵等人見麵,說來也巧,那三個學子也都是陳秋平的嫡傳弟子,幾個嫡傳弟子見老師親近,自然也生出了親近之意,後麵兩天,便也跟著喬明淵等人混書齋。
那三人一人叫田喜亮,一人叫邱為,一人叫白澍,俱都是好相處的,知道喬明淵是易縣的案首,沈秋池是易縣的第二名,哪怕三人個個年齡都比他們大七八歲,還是一口一個師兄的叫著,請教兩人的功課學問。
於是,四人一行,很快變成了七人一行。
很快,到了府試開考那一日。
因為住得遠,到了府試那天,才二更天就被迫起來了。梳洗了一番,各自檢查了自己的東西,就往府衙去。走了一刻鐘,街上提著的燈籠越來越多,再往前走,步子就慢了下來,隔著一條街,已經是人擠人。參考的學子、前來送考的人多不勝數,府衙門前比菜市場還熱鬨許多。
“老師!”
此時府城突然下起了春雨,這時節的春雨綿綿麵麵的,落在人的身上一時不會淋得濕透,但沒多久渾身都浸潤了,格外難受。大家人挨著人,連傘都沒辦法打一把,路麵也很滑,沒走幾步,田喜亮就突然驚慌的喊了一聲,原來是陳秋平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幾人手忙腳亂的將老師扶了起來,陳秋平咧著嘴巴直抽氣,想來這一跟頭還是摔得挺嚴重的。
喬明淵等人見狀,便都趕緊將丁寶林扶住了,丁寶林背了包袱,喬明淵忙給他將包袱拿了下來,放在自己的背上,另有一個籃子,沈秋池也拿了。如此一來,丁寶林輕車簡從,倒是走得穩了。四人一行將丁寶林護在中間,大家往府城衙門走去。
好不容易才到了府城,此時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時辰。
府城衙門裡點著燈火,到處都是人聲,跟縣試不一樣,到了府試,搜身就變得嚴格了很多,學子們時不時的驚叫,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麼。
大家走在排隊,他們也走過去排了。這時候才發現,大家已經被人群擠得狼狽不堪,全然沒有讀書人的矜持和斯文。
“我的帽子不見了!”陳秋平有些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