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這話,垂下頭來,脖子都跟著紅了。
眼含秋水,脈脈生情,說的就是這種。
顧婉玉初見胡山公,是在從原來的夫家回到父親身邊沒多久,她當初剛出孝期,心裡難過,悶在屋子裡不愛說話,父親擔心她又說不出來,加上身子不好,便琢磨著要給她重新找個夫君。村子裡的人在顧清明看來都很粗鄙,配不上她的女兒,所以,他便將目光放在鎮上。
他是經曆過大坎坷的人,對女婿的要求不高,就一個,能護著女兒就好。
結果有天顧清明去了一趟鎮上,就遇到了胡山公。胡山公從前是欠了人情的,聽聞胡山公剛剛喪妻沒多久,想到女兒喪了夫,顧清明就留了心。
之後胡山公上門娶妻,一應事情皆不表,顧婉玉嫁給他當天,他也隻在房中略略坐了坐,就在軟塌上睡了,沒碰顧婉玉。
顧婉玉當時緊張得不行,見他這般體貼,提起的心才放下。
新婚幾天,胡山公出門,再回來就帶了幽靈虎回來給顧婉玉養,顧婉玉險些養死了,這個慕綰綰知道,之後慕綰綰救活了幽靈虎,背後的事情卻不了解。
胡山公回來那天,顧婉玉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將花險些死了又救活的事情給胡山公說了,本以為胡山公會痛罵一場、或者暴打自己一遍出出氣,她都做好了心理準備的,結果,胡山公隻看了她一眼,隨後若無其事的說:“就是死了也不打緊,我多給人賠點銀錢,附上幾個響頭就
可以了。”
他的聲音甚至算得上溫柔:“你彆怕,我不怪你的。”
就是這句話,讓顧婉玉覺得他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她有些心疼他死掉兩個妻子。
懷著愧疚,她對胡山公自然言聽計從、小意溫柔。他談生意回來,喝得渾身酒氣醉醺醺的倒在軟塌上,她就小心的伺候著,脫了鞋襪暖暖腳,喂醒酒湯,事無巨細都照顧妥帖。胡山公好幾次都醉意朦朧的拉著她的手說:“娘子,辛苦你啦。”
她那時候就覺得心跳很快。
有天她閒來無事,請了工匠來改了改家裡的後院,滿地碎石趷腳,她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破了手腕的皮,流了些血。晚上他回來,一開始沒注意到她手上有傷,她給胡山公端來醒酒湯,他本已不怎麼清醒,卻在目光觸及她的手時,忽然坐直了身體問道:“怎麼傷到了?”
他拉著她的手,湊到唇邊細致的吹著:“疼不疼?”
“不疼。”她笑,眼底很溫柔。
胡山公就嗔她:“不疼才怪,放著吧,我自己來喝。”
家裡有婢女,胡山公卻不怎愛讓丫頭們近身伺候,像這種活兒一向自己做,他從顧婉玉的手中接過醒酒湯,皺著鼻子一口灌下。他隨後有些跌跌撞撞的站起來,在家裡翻箱倒櫃,翻找東西時還不停的嘀咕:“我記得就放在這裡的,應該沒錯呀。”
“夫君,你要什麼?”顧婉玉小聲的問。
胡山公不答,他固執的翻了半天,在床頭的小櫃裡拿出一個白玉瓶,露出孩子一般的
笑:“我就說,應該還在的。”
他回到她身邊,讓她伸手,從小瓶裡到處一些粉末來,有些冰涼刺骨,顧婉玉不由自主的哼了一聲,胡山公停了手,吹了吹,抬起頭來:“我就說很疼,你偏不信。”
她不好意思說,是他弄疼的。
她能理解他的動作已經很輕了,但傷口就是傷口,愈合需要時間,一點刺激都能讓她感覺到不適。就好像她從前那段婚姻,婚姻裡也有諸多不容易,而且前夫故去後,她的傷口還不曾愈合,匆匆嫁過來,也有些不適。但她最後什麼都沒說,她歪頭看著胡山公小心翼翼的溫柔,心底想,或許,試試沒有那麼難,這個男人有時候…有些可愛。
胡山公是商人,商人是很忙碌的,之後一段時間他沒在家,年前跟慕綰綰談妥了買賣,他又出去了一趟。
直到年二十八,胡山公才回來。
回來時,顧婉玉在張羅著讓下人們貼春聯福字,另外關照著一番府中的吃食,她背對著大門站著,忽覺有人走近,隨後有冰冷的鐲子套上了她的手腕。她倉促的回來,跟身後人裝了個滿懷。他滿麵風塵,眼底帶著笑,那雙眸子便剩她一人。
心跳得飛快,像是從嗓子裡跑了出來,胡山公笑著說:“娘子,我回來了。”
她看了看他的身後:“護衛呢?”
“哦,還在後頭押著貨,我先跑回來的。”胡山公若無其事的看了看家裡,讚許:“娘子布置得不錯,比我眼光好。有沒有吃的?給我弄點。”
顧婉玉忙讓丫頭去端飯菜。
胡山公吃了,隨便洗洗就去睡覺。晚間的時候護衛才到,顧婉玉問了他們,才知道胡山公竟是不眠不休的騎了兩天的馬,要趕在年前回家。